镇政府外,天空更加阴暗,此刻,小雨已经转为中雨。
林夏浑身泥水地站在街边屋沿下,长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她的身后,曹铁柱兄妹同样狼狈不堪,三人的裤腿上沾满了泥浆,显然是在赶来的路上摔倒了不止一次。
“林助理,您怎么......”官毅小跑着迎上来,声音里满是惊讶。
林夏抬手打断了他:“陈峰现在什么情况?”
官毅快速环顾四周,压低声音说:“邓开和马建勇在联手施压,dNA检测是关键。我担心......”
“担心他们做手脚?”林夏的眼神瞬间锐利。
官毅沉重点头。在官场摸爬滚打多年的他太清楚这里面的门道了。一份检测报告,足以决定一个人的生死。
林夏的眼神变得异常冰冷。她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嫂子,是我。”
电话那头,传来雷婷的打趣声:“小妹,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啦?没和你那陈大镇长在一起?”
“陈峰被黄建功设了局,关陵县马上会送一份dNA样本去市局检测。”林夏的声音冷静得可怕,“我需要你亲自盯着,确保没人能动手脚,有了结果,第一时间通知我。”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传来雷婷刻意的讨好声:“收到,嫂子睁大双眼给你盯着,小妹......我那微信上的钱,你是不是.......”
未等雷婷说完,林夏已经结束了通话。
她侧身瞥了一眼身后的柱子兄妹,随即凑近官毅,压低声音道:“你先进去盯着,有情况随时联系我。”
官毅会意点头,转身快步走向镇政府大楼。林夏望着浑身泥水的柱子兄妹,拉着曹晓婉回了家,换套干净的衣服后再来镇政府。
镇政府临时审讯室里,白炽灯光将屋中几人的面容映照得格外冷峻。
陈峰靠在椅背上,神色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弄,仿佛这场审讯与他无关。
邓开坐在审讯桌后,手指无意识地轻叩着桌面,阴鸷的目光死死盯着眼前这个年轻人。此刻,他胸口有些发闷——上周三审讯这小子时,他脸上也是挂着这种嘲讽的表情,但今天人证物证俱在,这小子凭什么还这么云淡风轻?
想到县纪委常务副书记的位置,想到徐元那张志在必得的脸,邓开的指节叩击声越来越重。只要能把陈峰的案子办成铁案,胡书记那边就好说话了......
邓开死死盯着陈峰,声音像是从齿缝间挤出来的:“陈峰,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好说的?这次你休想再逃脱法律的制裁!”
陈峰微微抬头,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邓书记所谓的证据确凿,是指徐梓萱自导自演的那场戏?”
马建勇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笔和纸被震得跳了起来。这个曾经在古城区警局被陈峰揍成猪头的刑警队长,此刻眼角抽搐着,眼中闪烁着复仇的快意:“陈峰!你以为这里还是古城区吗?铁证如山!你裤子上沾着的精斑,徐梓萱身上的抓痕,再加上她的指控,你逃不掉!”
审讯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陈峰的目光在马建勇和邓开之间来回扫视,突然轻笑一声:“马队长这么急着给我定罪,是想公报私仇?”
邓开抢先一步,猛地站起身,双手撑在桌面上,瘦削的身影如同一把寒光凛凛的剔骨刀,仿佛随时准备从人身上剐下一层皮来。“陈峰!注意你的言辞!你现在是犯罪嫌疑人,不是领导干部!”
“犯罪嫌疑人?”陈峰不紧不慢地重复着这个词,“邓书记,在没有任何司法鉴定结果出来前就给我定性,这就是你们纪委的工作方式?”他略作停顿,嘴角带着一丝讥讽,“邓书记,不要像上周三那样,又办成糊涂案。”
邓开红着脸,胸口剧烈起伏,紧握在手中的签字笔渐渐开始变得弯曲。
马建勇脸色铁青。他永远忘不了几个月前,在古城区警局那间狭小的审讯室里,他和几位同僚被陈峰揍得鼻青脸肿的惨样。
“陈峰,你别太嚣张!”马建勇咬牙切齿地说,“等dNA检测结果出来,我看你还怎么狡辩!”
陈峰突然前倾身体,目光如刀般锐利:“马建勇,就你这办案水平......”陈峰冷笑着摇了摇头,“我敢断定,你这刑警大队长的位置一定是走了马建成的关系。”
马建勇最恨别人戳他这个痛处,认为他沾了堂哥——市政府副秘长马建成的光,他猛的站起身,双目喷火紧紧盯着陈峰,两只拳头攥得咯咯作响。
陈峰脸上的笑意更浓:“马队长,这是想切磋下,随时奉陪!”
邓开见一时半会根本收拾不了这个刺头,重重地拍了下桌子:“马队长,既然他不配合,那就带回县里继续审!”
马建勇嘴角扯出一丝狞笑,随即从后腰摸出一副手铐,金属在冷光下泛着寒芒。
“陈峰,规矩不能坏。”他晃了晃手铐,“配合点,别让我们难做。”
陈峰眼皮都没抬,依旧靠在椅背上,只是右手指尖在桌面轻轻一叩:“马建勇,你确定又要玩这套?”
马建勇脸色一沉,猛地拽过陈峰的手腕,压低声音:“魏局长和雷婷不会再来救驾了?!”
陈峰手臂肌肉骤然绷紧,腕骨一翻,反扣住马建勇的虎口。
“松手!”马建勇暴喝,另一只手去掏枪。
邓开怒喝一声:“够了!”他阴鸷的目光刺向陈峰,“你想罪加一等?”
陈峰放开马建勇,冷笑一声:“邓书记,你们纪委办案,什么时候改刑讯逼供了?要铐我可以——拿纪委的《留置决定书》和顾常林的签字来。”
马建勇喘着粗气还想上前,邓开却抬手制止。他盯着陈峰看了几秒,忽然笑了:“好,那就请陈峰同志去县纪委进一步接受调查。”
陈峰站起身,有意拍了拍被马建勇拽过的手腕,“那就陪你们走一趟!”
与此同时,在另一间审讯室里,徐元正与姜雨晴进行着一场心理博弈。
“姜雨晴同志,”徐元语气沉稳,“7月13日早上8点52分,你的尾号0138建设银行卡突然转入20万元。这笔钱的来源,请你解释一下。”
姜雨晴的脸色瞬间惨白,双手死死绞在一起,目光盯着桌面,不敢与徐元对视。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的声音细若蚊蝇。
徐元不急不躁,从文件夹中抽出一张银行流水单,轻轻推到姜雨晴面前:“这是你的账户流水,需要我帮你回忆一下吗?”
姜雨晴的瞳孔剧烈收缩,她的嘴唇开始颤抖,却仍然紧咬牙关。
“这笔钱是我家里给的。”她终于挤出一句话。
徐元冷笑一声:“哦?给你转款的人叫‘周跃明’,是你的家人?”
审讯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纪委工人员沙沙的记录声。
徐元突然换了个话题:“姜雨晴,你今年才28岁,家中还有一个两岁的孩子,听说你家中的生意还不错,陆老板对你百依百顺,有这么好的家庭。为了包庇某些人毁掉自己的前程,毁掉自己幸福,值得吗?”
这句话像一把尖刀,精准地刺中了姜雨晴最脆弱的地方。她的眼眶瞬间红了,泪水在眼睛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我......我真的不知道......”她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
徐元知道火候差不多了。他缓缓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年轻的女孩:“好,既然你不愿意在这里说,那我们回县纪委慢慢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