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城南郊,一家高级疗养院。
即便是深秋,这里依然绿意盎然,静谧得只闻微风抚过竹林的沙沙声。
三楼那间朝南的豪华病房,更像是一个精心布置的居家套房,金色的夕阳透过落地窗洒满房间,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令人安神的檀香气息。
夏子箐静静地躺在病床上,仿佛只是陷入了一场深沉的睡眠。她乌黑的长发被仔细梳理过,柔顺地铺在枕边,面容精致得如同匠人精心雕琢的瓷器,皮肤略显苍白,却更添了几分不染尘埃的纯净。若非床边那些精密而安静的医疗仪器,任谁都会以为这是一位等待王子吻醒的睡美人。
林夏坐在床边的软椅上,双手紧紧握着表姐那只温热却无力回应的手。她低着头,声音轻得像是在耳语,又像是怕惊扰了这场漫长的梦境。
“姐,你知道吗?我找到他了。” 林夏的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甜蜜的笑意,“他叫陈峰,是一名转业军官。原来这些年,他一直在国外执行任务,如今回来了,还当上了镇长……他很帅气,对我特别好,也非常爱我。”
她拿出手机,翻出与陈峰的合影,小心翼翼地举到夏子箐眼前,指尖轻轻划过屏幕上陈峰刚毅的脸颊和自己灿烂的笑容。
“姐,你睁开眼睛看看吧,真的很阳光,很有男人味。”她的声音开始哽咽,泪水无声地滑落,滴在两人交握的手上,“以前你不是总说,最喜欢看帅哥吗?你睁开眼睛看看他嘛……求你了……”
房门处,第一次跟随前来探望的雷婷,看到这令人心碎的一幕,忍不住鼻尖一酸,眼中泛起湿意。她下意识地想上前安慰那个蜷缩在床边的纤细身影,却被身旁的林野轻轻拉住。林野对她摇了摇头,眼神沉静而克制,示意她不要打扰,就这样安静地守着便好。
病房里,只剩下林夏断断续续的倾诉声。她一会儿回忆着与陈峰在河湾的趣事,笑得像个孩子;一会儿又因表姐无法分享她的幸福而悲从中来,低声啜泣。她将积压在心底的话,无论是喜悦还是委屈,都毫无保留地倾倒出来,仿佛病床上的人是她最忠诚的守护神。
直到将所有想说的话都说完,情绪渐渐平复下来,她才将夏子箐温热的手轻轻贴在自己泪痕未干的脸颊上,柔声道:“姐,你要好好的,快点醒来,下次我带他一起来看你。”
林夏起身,很是不舍的走向房门处,三人轻手轻脚地退出病房,合上了那扇隔开两个世界的门。
走廊上,林夏深吸一口气,对兄嫂说:“哥,嫂子,我回东阳了。”
林野闻言,眉头微蹙,心里有些着急。小妹这次来杭城,还未回夏家老宅看望外公,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他温声劝道:“小妹听话,先去看看外公和舅舅,你再回东阳,好不好?耽误不了多少时间。”
林夏坚定地摇了摇头,眼神清明,没有丝毫犹豫,“我来杭城就是为了看表姐,不想回那个冰冷又势利的夏家。哥,机票我已经订好了,你带嫂子好好玩几天再回东阳。”
说完,她背起随身的背包,拉过一旁的行李箱,转身就要离开。
就在这时,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一行人迎面走来——正是林夏的母亲夏云舒、舅舅夏云弈和舅妈李佳淇。
夏云舒见到女儿拖着行李箱,脸色立刻沉了下来,“夏夏,你这是要去哪儿?还没回家看你外公,像什么话!”
林夏停下脚步,语气平静:“妈,我要回东阳,哥会代我向外公问好。”
“胡闹!”夏云舒的声音拔高了几分,“昨日下了飞机就不见人影,现在连家门都不进就要走?你眼里还有外公,还有我这个当妈的吗?我看你是越来越不懂事了!是不是又赶着回去见那个小子?”
林夏倔强地抬起头,迎上母亲的目光,语气疏离:“你管不着,我想见谁是我的自由。”
“你……”夏云舒指着女儿,被气得手指发抖。
林野与雷婷相视一眼,均看见对方眼中的无奈,小妹与母亲一碰面,话说不上三句,就开始相互掐起来。
眼见气氛僵持,夏云弈连忙上前打圆场:“夏夏,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怎么能不回家呢?你外公天天念叨你。先跟我们回去住一晚,明天再走也不迟。哦,对了,上次舅舅转给你的零花钱花完了吗?一会儿回家,舅舅再给你转些。”
林夏见舅舅谨小慎微,刻意讨好自己的样子,心中升不起半丝感动,看到的反而是一副商人精于算计的嘴脸。她语气平淡的回道:“舅舅,你想转就现在转吧,这疗养院里的5G信号非常好?”
夏云弈被怼得老脸一红,他习惯了用钱来解决问题,却次次在外甥女这里碰壁。
“你怎么给舅舅说话的,你舅舅的钱是多了?是大风刮来的?非得要转给你!”夏云舒立即呵斥女儿。
林夏根本不理母亲,紧盯着夏云弈,心里恨透了这个利益至上的夏家。如果不是他们被金钱蒙蔽了双眼,表姐和她也不会遭受这无妄之灾。
“舅舅,我还要赶飞机,回东阳陪我爸,你那些钱就留着给外公买补品吧,再见!”说完,她拉着行李箱就要走。
夏云舒见女儿如此傲慢无礼,怒喝一声:“你给我站住,真是没规矩了,哪里像个世家千金!”说着,扬起右手就要教训她。
林野急忙挡在妹妹身前,劝说道:“妈,你消消气。”
夏云弈想到自己那个如日中天的省长妹夫,只得再次忍下心中的不满,赶紧拉住夏云舒。
“云舒,打不得,别再闹出什么事情来……”随即,他看向林夏,迅速掏出手机:“舅舅这就转,这就转……”
一旁的舅妈李佳淇,看着眼前活蹦乱跳、还能与母亲和舅舅顶嘴的外甥女,再想到自己女儿毫无生气的在病床上躺了整整八年,心中的酸楚与不平衡瞬间冲垮了理智。
她语气生硬地打断道:“云舒,夏夏,你们都少说两句吧!子箐还在里面休息,需要安静。你们要吵,就去楼下吵!”
这话像一根针,刺破了林夏强装的镇定。她看向舅妈,眼神中带着愧疚和痛苦,声音柔和了几分:“舅妈,对不起,打扰到姐姐了。我先走了,以后再来看她,舅妈保重。”
她不再理会任何人的目光,拉着行李箱,快步走向电梯口。
夏云舒被女儿当众顶撞,气得眉头紧锁,胸口剧烈起伏。近来这丫头的性子越发乖张,她不自主地又想到陈峰——定是受了他的影响。这小子仗着有恩于她们,处处掣肘,夏云舒在心里又给他记上一笔:待回到东阳,非得好好敲打他不可。
见母亲余怒未消,林野小心翼翼地开口:“妈,要不……我送小妹去机场?”
“送什么送!”正在气头上的夏云舒厉声喝斥,锐利的目光扫过他,质问道:“你老实告诉我,你小妹最近真没和那小子搅和在一起?”
林野被母亲盯得心里发毛,急忙陪笑:“妈,真没有!我打听过了,河湾镇现在就是个大型工地,事情千头万绪,他一个镇长忙得不可开交,哪有空谈情说爱?”
雷婷适时上前,轻声劝说着:“妈,舅舅和舅妈还等着呢,我们先进去看子箐姐吧。”
夏云舒脸色这才稍缓,一行人随即走进了豪华套房。
而刚离开疗养院的林夏,归心似箭的赶往机场,准备回东阳给陈峰一个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