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
怎么可能四个字被李祎生生吞了回去。
有时候所谓的惊天之策,也仅仅是一层窗户纸。
不是当时的人不聪明。
更多情况下都是思维受限,产生了路径依赖。
或者是利益所在,根本产生不了变革的心思,甚至有人要改变现状,还要将其扼杀。
“游牧不再逐水草而居,自然能够收税、征调,朝廷就有更多力量投射过去,久而久之,化胡为汉!”
李固侃侃而谈:“契丹、奚甚至渤海等地都是游牧、渔猎、农耕混杂,只要提高耕地面积,牧民们自然能够稳定下来,不用迫于生计迁徙远方。”
“而这首先需要一支强大的军队!”
他看向奚族被围的方向:“如果非要我当这奚王,那就要将部民留给我!”
“我看不仅如此吧!”
李祎转头看向东方:“你还要吞并同源的契丹,甚至攻灭拥有大片良田的渤海国,从突厥王庭手中抢过北境霸主之位!”
他回头,目光灼灼盯着李固:“如此才能让各部臣服,真正实现定牧之策!”
“不错!”
李固也不回避:“而且我还要朝廷输入大量工匠、技术,移民实边,让汉儿数量超过蛮胡,如此才能长治久安!”
“此乃千年大计!”
李祎幽幽叹道:“可也是你的取死之道!”
李固针锋相对:“两军实力相当,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龙华军、河东军安敢对老夫刀柄相向?!”
“您老人家大半兵力都要围困奚族,也没法跟末将全力放对!”
“幽州还有数万大军待命,陇右也可千里奔袭而来!更别说你后方粮道更是弹指可断!”
李固咧嘴一笑:“那信安王猜猜晚辈有没有援军,粮道会不会被断?!更何况.......此地大战一起,搞不好大唐就是烽烟遍地。”
日本、岭南、南中......
双方很有默契的没有点出。
李祎颤巍巍地起身走出大次,任由雪花飘落在身:“听说你神射无双,甩手箭鬼仙难防,老夫性命如今也是操于你手!”
“末将如今身无长物,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啊~再说内子与兄弟之命更是被您老人家捏着,我可不敢轻举妄动。”
“哼!看来是个平局?”
李固眨眨眼睛:“还是优势在我!”
“是啊!我马上就死了!你大可以跟我慢慢对峙。”
李祎神情萧索:“朝廷投鼠忌器,为了这关中大军,也只能答应你的条件。”
“圣人也可以复韦氏驸马房旧事。”
“不可能了,圣人早不是当年的圣人。”
信安王语气说不尽的落寞。
“本次出征也是老夫再三恳求,才得首肯。”
“耽于享乐,疏于政事”这八个字就差说出口了。
他的身体状况以及朝廷动向根本瞒不住眼前的小子,于是李祎干脆打明牌。
信安王回过头,重新看向李固。
“最后再给本王一个相信你的理由!不然就战阵说话!”
对方太年轻了!
未来充满变数,谁敢保证一切能遂人愿?
老人可以赌也可以不赌!
.........
三日后。
草原上百面兕皮战鼓敲响。
激荡人心,响彻寰宇。
被围得密不透风的奚族大军突然发现铁通之势顿解。
四面唐军竟都在缓缓后退。
双眼通红的李延宠心中惊疑不定。
莫非是那老狐狸的欲擒故纵之计!?
要知道他补给刚刚断绝,而草原骑兵对粮草的依赖程度也远不似唐军,还能支撑好一段时间。
如今硬来只能崩掉牙齿。
这是在诱其逃窜,然后再衔尾追杀?
哼!
本王焉能上当?
他用千里镜仔细观察,如对方哪处出现破绽,便率军突袭。
到时大军崩溃,可就怨不得自家了。
谁让你李祎如此托大?
可想象中的疏漏没有找到,却等来了一支生力军。
盔甲银光灿灿,直要闪瞎眼睛!
李延宠顿时怒火中烧。
这标志性盔甲,除了他的好弟弟还能有谁?
之前还顾念三分情面,他选择转进漠北。
如今李固竟然主动杀来?!
这可是你主动找死!可莫怪兄长无情!
突然。
对方战阵冲出一抹红影。
那苏勒跃马高呼:“怒皆部还有其他各部的勇士,还不快来拜见新王?!”
奚族本阵明显出现了小规模骚动。
但这还没完。
又一抹黑影出阵。
这回是射雕都督阿布思。
“真正的奚王不会抛下部民!各部的兄弟,你们还记得阿会部曾经是我们的王族吗?!”
这下对面的骚动更大了。
此时李固骑着须弥天龙缓缓而出。
“我,先汗王李鲁苏与大唐公主固安之子,这次来不光是奉朝廷之命讨伐叛逆,更是要继承汗位!本王在此承诺,只诛首恶,其他人既往不咎!”
“不光如此!我还会带来奚族真正的富足与安康,远离饥饿、疾病与苦难,不用年年逐水草而居,次次与其他部落刀兵相见!”
奚族本就人心不稳。
抛弃数百年来的家园草场而远遁漠北之地,换了谁也都是疑虑重重。
再加上李延宠登位以来对阿会部的种种打压,以及最近这段时间的各种骚操作。
更别说因为他的“英明领导”,直接陷入唐朝大军包围。
这是灭族的边缘!
李固突然来了个“既往不咎”。
简直是天降救星!
固安公主可是奚族的大恩人!
恩人之子听说如今也是朝廷大官。
他的话当然一字千钧。
那还等什么?
霎那间。
李延宠众叛亲离。
诸部族不再拱卫王纛,反倒是向唐军靠拢。
仅剩两三千宫卫军还不离不弃。
这是他花了大价钱砸出来的精锐。
跟他命运相连。
“哈哈哈哈哈~~~~”
李延宠癫狂大笑:“李固!!!”
“可敢与我一决雌雄!”
李晟怪叫道:“让小爷来......”
话没说完却被李固一把拦下:“这场仗没人能替我出阵!”
新王登位,需要加冕。
而这需要旧王之血。
“老师!替本王压阵!”
“遵王命!”
阿布思右手高举。
焕然一新的阿会部宫卫射生手疾驰而出。
他们身穿板式胸甲,手持铁胎硬弓,腰挎横刀、弩机,一人双马。
简直是脱胎换骨。
此战辛氏私兵都没资格上阵,只能他们来!
“来得好!”
李延宠大纛前压。
宫卫军齐出。
针尖对麦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