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辐射区深处行进，环境越发显得光怪陆离。
扭曲的金属骨架如同巨兽的残骸，以违反常理的角度刺向灰蒙蒙的天空。地面上不再是瓦砾，而是凝结成了大片的、色彩斑斓的玻璃状物质，那是极高温度瞬间熔融后又冷却的痕迹。空气中弥漫的辐射能量几乎凝成实质，让皮肤感到持续的刺麻，甚至连呼吸都带着一股金属锈蚀的味道。
系统地图在这里已经彻底变成了一片雪花状的乱码，实时坐标刷新也变得断断续续，误差极大。这对于凌天而言，是难得的好消息。
赵铁柱紧随在凌天身后，他体表那层土黄色的能量光晕自行流转，将大部分有害辐射和紊乱的能量粒子隔绝在外。他看着周围如同末世绘卷般的景象，铜铃大的眼睛里也满是凝重。“凌先生，这里的能量……很狂暴，也很……古老。”
凌天微微颔首，他的感知比赵铁柱更为敏锐。在这里，他不仅能“看到”空气中混乱的数据流碎片，更能感受到一种沉淀在废墟之下的、苍凉而庞大的“信息”残留。那并非系统数据，更像是……文明本身留下的印记，如同化石一般。
按照那名弩手提供的粗略方位，两人跋涉了将近一个小时，绕过一片散发着诡异力场、能让指南针疯狂旋转的金属坟场后，眼前的景象豁然一变。
那是一片相对完整的建筑群遗迹，虽然同样布满裂痕和岁月的侵蚀，但依稀能看出旧时代庄严恢弘的风格。最引人注目的，是位于中央的那座主体建筑——一座依山而建、拥有巨大穹顶和无数断裂廊柱的庞然大物，正门上方的金属匾额早已锈蚀剥落，但还能勉强辨认出“国立图书馆”几个字的轮廓。
而真正让凌天和赵铁柱同时停下脚步的，是笼罩着整个图书馆区域的“场”。
一种绝对的“寂静”。
并非没有声音，风依旧在吹，远处变异兽的嘶吼隐约可闻。但这种“寂静”是作用于更高层面的。在凌天的感知中，那原本无处不在、如同背景噪音般的系统数据流，在触及图书馆区域边界时，竟如同水流撞上无形的堤坝，被彻底隔绝、吸收，消失无踪！
这里，是一片真正的“无秩之地”，是系统信号的绝对盲区！
“就是这里了。” 凌天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他能感觉到，体内那源自文明意志的“虚无”之力，在靠近这片区域时，竟然传来一种微弱的、如同游子归家般的亲切与共鸣。
“好诡异的地方……” 赵铁柱深吸一口气，他作为系统宿主（虽然是前宿主）的本能，让他对这片完全感知不到系统存在的区域感到一丝不适和莫名的敬畏。“我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看着我们。”
凌天也有同感。那并非生物的目光，而是一种……沉淀在此地，如同恒久不变的规则般的“注视”。
两人小心翼翼地穿过倒塌的巨型石柱，踏入了图书馆的范围。一步跨过，仿佛穿越了一层无形的水膜，外界的一切喧嚣和紊乱的能量仿佛被隔绝在了另一个世界。
内部出奇地“干净”。没有想象中的尘埃遍布，也没有肆虐的变异植物。宽阔的大厅地面覆盖着一层薄薄的、不知成分的银色粉尘，踩上去软绵绵的，吸收了一切脚步声。穹顶破裂，投下几束清冷的光柱，在银色地面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光影。
大厅内无比空旷，只有一些同样覆盖着银尘的、倒塌的金属书架残骸。空气中飘荡着一种类似檀香和旧纸张混合的、奇异的芬芳。
“这里……好像被什么东西‘清理’过。” 赵铁柱低声道，警惕地环顾四周。
凌天的目光则被大厅尽头，那通往图书馆更深处的巨大拱门所吸引。拱门材质非石非金属，呈现暗金色，上面雕刻着无数繁复而陌生的纹路，那些纹路并非静态，而是在缓缓流转，如同活物，散发出微弱的光芒。
他尝试将感知延伸过去，却在触及拱门的瞬间，感觉到一股温和但坚韧无比的力量将他的感知轻轻推开。
有禁制？或者说……某种考验？
凌天迈步向拱门走去。赵铁柱立刻跟上，保持着警戒姿态。
就在两人距离拱门还有十米左右时，异变陡生！
周围的光线骤然暗淡，大厅仿佛被拉入了永恒的黄昏。那些覆盖在地面和残骸上的银色粉尘无风自动，如同受到无形之手的牵引，缓缓漂浮起来，在空中汇聚、交织。
眨眼之间，数个由银色粉尘构成的、半透明的人形轮廓出现在两人周围。它们没有五官，没有细节，只是维持着大致的人形，手中凝聚出由粉尘构成的各种武器——刀、剑、法杖，甚至还有类似枪械的轮廓。它们身上散发着一种纯粹的、不带任何生命波动的能量反应，锁定了闯入者。
“是守卫？” 赵铁柱低吼一声，瞬间进入战斗状态，土黄色能量澎湃而出，在他身前凝聚出坚实的盾牌。
凌天眼神微凝，这些粉尘构装体给他的感觉非常奇特，它们的力量似乎并非源于系统，也并非生物能，更像是……这座图书馆本身能量的一部分。
不等他细想，正前方的两个粉尘战士已经手持光刃，以一种超越物理限制的速度，瞬间冲刺而至！它们的身影在冲刺过程中甚至带起了道道残影！
“我来！” 赵铁柱怒吼一声，不闪不避，巨大的盾牌虚影向前猛撞！
“轰！”
盾牌与光刃狠狠碰撞，发出沉闷的巨响。赵铁柱身躯微微一震，脚下银色地面泛起涟漪，竟将那恐怖的冲击力完全吸收化解。而那两个粉尘战士则被反震之力推得向后飘飞，身体一阵模糊，但很快又凝聚起来。
好强的防御！好诡异的结构！物理攻击效果似乎不佳？
与此同时，侧翼和后方的粉尘构装体也发动了攻击。手持法杖的构装体挥动“法杖”，空中瞬间凝聚出数十道银色的能量箭矢，如同暴雨般倾泻而下！另一个构装体手中类似枪械的武器更是喷吐出连绵的银色光弹！
攻击来自四面八方！
赵铁柱将盾牌舞得密不透风，土黄色光晕暴涨，将绝大多数远程攻击牢牢挡住，光箭和光弹撞击在盾牌上，炸开一团团银色的光晕，发出噼里啪啦的爆鸣。
但构装体的数量不少，攻击角度刁钻，依旧有漏网之鱼穿过防御间隙，射向被保护在中心的凌天。
面对激射而来的银色光弹，凌天并没有像赵铁柱那样选择硬抗。他的身体如同幻影般微微晃动，那些光弹便以毫厘之差擦着他的衣角掠过，击中后方的地面或墙壁，无声无息地融入其中，仿佛被吞噬。
他在观察，在感知。
这些构装体的攻击模式、能量运转方式……它们似乎并非要置人于死地，更像是一种……试探，或者说，筛选？
凌天目光再次投向那座暗金色的拱门。他注意到，在构装体发动攻击时，拱门上的纹路流转速度会微微加快。
“铁柱，防御即可，不要全力反击。” 凌天突然出声提醒。
赵铁柱虽然不明所以，但对凌天的命令毫无条件执行，立刻收敛了攻击意图，将全部精力用在防御上，如同一座真正的磐石堡垒，牢牢守护着方圆数米的范围。
而凌天，则闭上了双眼。他彻底放开了对自身“虚无”之力的压制，任由其与这片奇异的“无声之域”产生共鸣。
一瞬间，他的感知仿佛融入了这片空间。他“看”到了构成那些粉尘构装体的能量回路，看到了它们与脚下大地、与周围墙壁、与那座暗金色拱门之间无形的连接。
他明白了。
这些并非单纯的守卫，它们是这座图书馆防御机制的一部分，是知识的“免疫系统”。它们攻击的并非肉体，而是闯入者身上不属于此地的“异种能量”——也就是系统规则之力！赵铁柱因为曾是宿主，体内残留着系统能量的印记，所以受到了猛烈的攻击。
而自己，作为纯粹的“虚无”，本身就不在它们的排斥列表内。之前的攻击，更多是受到赵铁柱的牵连，以及对他这种未知存在的本能试探。
想通此节，凌天缓缓抬起手，不再动用任何攻击性的力量，只是将那股代表着文明反抗意志的、“纯净”的虚无之力，如同水波般轻柔地扩散开来。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当这股力量触及到那些粉尘构装体时，它们狂暴的攻击动作骤然停滞。它们那没有五官的面部“转向”凌天，似乎在感知、在确认。
片刻之后，在赵铁柱惊讶的目光中，这些凶悍的构装体，如同得到了某种指令，缓缓收起了武器，身体重新散开，化为漫天闪烁的银色粉尘，悄无声息地落回地面，恢复了之前的平静。
大厅内，再次只剩下他们两人，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幻觉。
只有那座暗金色的拱门，其上流转的纹路光芒微微亮起，散发出一种温和的、如同邀请般的波动。
凌天睁开眼，看向拱门，嘴角露出一丝了然的笑意。
“看来，我们通过了第一道考验。”
他迈步，毫不犹豫地向着拱门走去。
这一次，再没有任何阻碍。当他靠近时，那厚重、看似坚不可摧的暗金色拱门，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面般，荡漾起一圈圈涟漪，无声无息地向内打开，露出了后面深邃而未知的通道。
一股更加浓郁、更加古老、仿佛蕴含着无数智慧与秘密的气息，从通道深处扑面而来。
知识的殿堂，终于向这位规则的颠覆者，敞开了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