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隙里的轰鸣震得星环城第十二区的玻璃簌簌作响。
陈洛后颈的吞噬晶核烫得惊人，幽蓝光芒顺着脊椎窜入大脑，母亲的声音还在回响——吞噬法则是深渊的克星。
他低头看着手背浮现的黑色纹路，那些纹路像活物般沿着血管攀爬，在小臂交织成深渊漩涡的形状。
陈洛！
护盾撑不住了！苏妄的尖叫从通讯器里炸出来，他抬眼正看见那道淡紫色光罩上裂开蛛网般的缝隙，巨兽第二只爪子上的腐肉砸在护盾上，溅起的墨绿色汁液腐蚀出一个个焦黑窟窿。
叶清欢跪坐在黏液里，《太初拳经》的金色拳意正从她指尖消散，她咬着牙把最后一口血沫咽下去，拳峰依然抵着地面——那里躺着被她护在身后的三个灰区孩子。
叶姐，我撑......其中一个男孩刚开口就被腐肉砸地的震动掀翻，叶清欢立刻扑过去用后背顶住碎石，发梢沾着黏液，却朝陈洛扯出个带血的笑：小洛，姐信你。
陈洛喉结动了动。
他想起三天前在灰区武馆，叶清欢为了护住被议会清道夫追杀的自己，被砍断了左手小指。
当时她也是这样笑着说姐信你，现在那截断指还挂在武馆的门框上，用红绳系着。
维克多！他突然转头看向裂隙旁的阵眼。
那个曾经和他共饮灰区劣酒的议长助理此刻悬浮在半空中，黑袍下的皮肤爬满青紫色血管，嘴角咧到耳根：惊喜吗？
深渊才是文明的最终形态！
等噬魂大人吞噬整座星环城——
话音戛然而止。陈洛的影子突然覆盖了他的脸。
风在耳边撕裂。
陈洛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跃到半空。
他从未感受过这样的速度——空气在皮肤表面燃烧，黑色纹路里渗出的幽蓝能量形成推进器，将他的身体加速到肉眼难追的程度。
下方，维克多的瞳孔剧烈收缩，他试图抬起的右手正不受控制地颤抖，指尖的深渊能量像被磁铁吸引般，顺着陈洛皮肤的纹路往他体内钻。
这不可能！维克多尖叫着后退，却撞进陈洛的能量漩涡里。你不是吞噬系统，你是......
是我父母给的答案。陈洛的声音混着系统的轰鸣，他能清晰看见维克多灵魂深处的恐惧——这个极端理想主义者终于意识到，自己奉为神明的深渊，在真正的吞噬法则面前不过是盘菜。
下方突然传来吟唱声。
陈洛偏头，看见魔导师艾琳娜站在裂隙正前方，她褪去了平时的银边法袍，露出绣满星图的亚麻短衣，手中展开的古老卷轴正渗出金色光雾。源质为契，星轨为印——她的声音发颤，永夜封需要十二位圣魔导同时咏唱，但现在......她抬头看向陈洛，眼底的警惕与期待交织，能帮我稳住裂隙五分钟吗？
陈洛的瞳孔里翻涌着星河。
他看见巨兽第三只爪子已经完全探出，青灰色鳞甲上的倒刺挂着整栋楼的残骸，腥臭味几乎要将他呛晕。
但他更清楚，艾琳娜手中的卷轴是魔法派最后的底牌——三天前他在吞噬前魔法总长的人脉时，在记忆里见过这东西。
十息。他对着通讯器说，苏妄，给艾琳娜的卷轴充能。
明白！苏妄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反吞噬节点正在解析卷轴频率......充能进度37%......
陈洛！林昭的通讯突然切入，带着血沫的咳嗽声刺得他耳膜生疼。
他转头，看见那位总把军靴擦得锃亮的女军官正跪在三百米外的废墟上，天枢武装的锁链深深扎进地面，链身爬满蛛网般的裂痕。
她的左脸已经开始透明化，深渊能量像黑雾般从七窍涌出，裂隙西侧有能量波动......我需要......
昭昭！陈洛的呼吸突然一滞。
他想起上个月在星环城中央广场，林昭穿着便服站在樱花树下，耳尖发红地把温热的糖炒栗子塞进他手里：灰区的东西脏，吃我买的。此刻那双手正死死攥着锁链，指节发白得像要断裂。
天枢武装·龙魂终爆。林昭的声音突然变得清亮，像是回到了军校毕业礼上宣读誓言的模样。
她仰头看向天空，锁链突然发出龙吟般的轰鸣，透明化的皮肤下浮现出金色龙纹，以源能为祭，以神魂为引......
陈洛看见她的瞳孔在逐渐溃散。
那是源能武者燃烧神魂的征兆——一旦发动，她会陷入至少三个月的昏迷，严重时可能成为活死人。
不要！他想冲过去，却被巨兽甩动的尾巴扫中。
剧痛从左肩炸开，他撞穿两栋居民楼，在墙上砸出人形凹痕。
但吞噬晶核瞬间开始轰鸣，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黑色纹路里渗出的能量正疯狂吞噬着巨兽尾巴上的腐蚀毒素。
陈洛......林昭的声音轻得像羽毛，帮我看......看樱花......
锁链突然爆发出刺目金光。
陈洛在废墟里撑起身体，看见那道锁链如活物般窜入裂隙，将巨兽第三只爪子死死缠住。
巨兽发出愤怒的嘶吼，爪尖在锁链上擦出火星，却始终无法挣脱。
林昭的身体缓缓瘫软，透明化的皮肤重新凝实，只是她的睫毛再也没有颤动。
昭昭！陈洛的喉咙发紧。
他猛地跃起，黑色纹路在背后展开一对能量翼，直接撞向巨兽的头颅。
幽蓝能量在拳峰凝聚成漩涡，他能清晰感知到巨兽体内的源能流动——那些被污染的能量正疯狂涌来，却在接触到他皮肤的瞬间被吞噬、净化。
艾琳娜！他对着通讯器吼，还有多久？
充能92%！苏妄的声音带着狂喜，卷轴共鸣成功......咒语启动！
金色光雾从卷轴中迸发，像一张巨大的网罩向裂隙。
巨兽突然发出凄厉的尖叫，第三只爪子开始剧烈抽搐，原本要完全探出的身体竟被光雾生生逼退了半米。
艾琳娜的额角渗出鲜血，她咬着牙继续咏唱，发梢在光雾中根根竖立。
陈洛的能量翼擦过巨兽的左眼。
他能看见那浑浊的瞳孔里倒映着自己——黑色纹路爬满半张脸，双眸如深渊般深邃，幽蓝晶核在后颈灼烧，整个人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战神。
原来这就是深渊形态。他低笑一声，拳峰的漩涡突然扩大三倍。
巨兽的左眼爆裂，绿色脓液溅了他满脸，却在接触皮肤的瞬间被吞噬得干干净净。
陈洛！
反吞噬节点有新发现！苏妄的声音突然拔高，核心坐标......好像......
通讯器的电流声突然淹没了她的话。
陈洛转头，正看见裂隙深处闪过一道刺目的红光——那是比巨兽更危险的存在。
他的吞噬晶核突然剧烈震动，母亲的声音再次响起：洛洛，记住，所有规则都有漏洞......
巨兽的第四只爪子已经抵住裂隙边缘。
陈洛擦了擦脸上的脓液，黑色纹路里的幽蓝光芒更盛。
他看向昏迷的林昭，看向还在撑着护盾的苏妄，看向护着孩子的叶清欢，最后看向正在全力施法的艾琳娜。
漏洞里的光，可不止一点。他对着裂隙露出白牙，能量翼在背后展开成巨大的漩涡，噬魂是吧？他的声音混着系统的轰鸣，来尝尝真正的吞噬法则。
裂隙深处的红光突然暴涨。
陈洛迎了上去，黑色纹路在空气中划出幽蓝轨迹，像一把刺向深渊的刀。
通讯器里的电流声突然凝结成苏妄的尖叫：陈洛！
反吞噬节点解析成功！陈洛正将最后一口腐蚀液吞噬殆尽，抬头便看见全息投影在他视网膜上跳动的红色坐标——那是深埋在星环城地下三百米的核心阵眼。
苏妄的指尖在悬浮键盘上翻飞，发梢沾着实验舱的冷凝水，她的白大褂前襟被能量灼烧出焦痕，却笑得像发现新物种的科研疯子：它靠虹吸城市源能维持！
切断供给线，这破阵立刻瘫痪！
话音未落，陈洛耳后传来骨裂般的脆响。
他猛地转头——叶清欢跪坐的位置腾起刺目金芒，原本温润的太初拳意此刻像被搅乱的星河，金色光粒在她周身疯狂游走，竟有几缕擦着那三个灰区孩子的发顶划过，在地面灼出焦黑痕迹。
叶姐！陈洛的瞳孔骤缩。
他看见叶清欢的睫毛在剧烈颤抖，嘴角溢出的血珠被拳意卷成细碎金点，左手无意识地抓向胸口——那里挂着他三天前用吞噬来的源能矿石为她打的护心镜。拳...意...乱了...她的声音像碎瓷片，《太初拳经》...要反噬...
陈洛的心脏狠狠一揪。
他想起叶清欢教他打拳时说的话：拳意是武者的命，乱了就像被抽了脊梁骨。此刻他能清晰感知到她体内翻涌的能量风暴——那是连续十二小时对抗魔物潮留下的暗伤，是为护孩子硬接的三记腐爪，是被深渊能量污染的源能在经脉里啃噬。
血脉共振！陈洛低吼一声，后颈的吞噬晶核突然迸发出幽蓝光芒。
他与叶清欢之间的空气泛起涟漪，两股同源的源能波动瞬间纠缠——那是当初他吞噬前武馆主时，意外继承的叶家血脉印记。
叶清欢的瞳孔猛地收缩，随即泛起水光：是...家传的...
金色拳意骤然一滞，像被按了暂停键的风暴。
陈洛的额角渗出冷汗，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源能正顺着那缕血脉印记涌进叶清欢体内，在她经脉里筑起堤坝，将紊乱的拳意一点点引向正轨。
三个孩子缩在叶清欢身后，其中扎羊角辫的小姑娘突然伸手，用脏乎乎的手指碰了碰叶清欢滴在地上的血珠：姐姐不痛，囡囡给你吹吹。
叶清欢的睫毛颤了颤。
她突然握住陈洛按在自己后背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战术手套传来：小洛，我能行。她仰起脸，嘴角的血痕还在，但眼底的金芒已经重新变得纯粹，看好了，姐的太初拳，还没打完。
地面突然剧烈震动。
陈洛被震得踉跄半步，抬头正看见维克多悬浮在噬魂巨兽的头顶。
那家伙的黑袍被腐风掀得猎猎作响，青紫色血管在脖颈处凸起成狰狞的脉络，他张开双臂，笑声像刮过金属的尖刺：愚蠢的蝼蚁！
当星陨与噬魂彻底融合——他的指尖划过巨兽额头的鳞片，那里竟浮现出与星陨核心坐标完全一致的纹路，整座城市的源能都会成为我的养料！
我将是新纪元的唯一主宰！
噬魂巨兽似乎听懂了指令，青灰色尾巴猛地扫向三公里外的核心控制塔。
那是星环城的中枢，一旦被毁，整座城市的源能供给将彻底崩溃。
陈洛甚至能看见塔尖的警示灯在剧烈摇晃，像暴风雨中即将熄灭的烛火。
昭昭还在塔下。陈洛的喉结动了动。
他想起林昭昏迷前那句帮我看看樱花，想起她藏在军靴里的樱花种子——那是她每年清明都会去圣区墓园，给牺牲的战友们种的。
此刻那些种子应该还在她的口袋里，沾着血，等着春天。
叶姐。陈洛转头看向重新站起的叶清欢，她的拳意已经稳定，正将三个孩子护在身后，带他们去地下避难所，那里有我三天前布的反深渊结界。他又看向通讯器里的苏妄，对方正将最后一组数据输入核心切断程序，苏妄，切断倒计时还剩多久？
47秒！苏妄的声音带着破音，但需要你拖住巨兽至少30秒！
陈洛笑了。
他的黑色纹路从手背爬上面颊，在左眼周围形成深渊漩涡的形状。
后颈的吞噬晶核烫得几乎要融化皮肤，却让他的感官变得异常清晰——他能听见林昭的心跳，很慢，很稳；能闻到叶清欢发间残留的武馆熏香；能看见苏妄指尖的汗滴在键盘上晕开的水痕。
维克多。他的声音混着系统的轰鸣，身影在空气中拉出幽蓝残影，你错了。当他停在巨兽与核心塔之间时，阳光正从裂隙的缝隙里漏下来，在他背后投下巨大的阴影，真正的新时代，不是靠毁灭。
噬魂巨兽的巨爪带着腥风砸下。
陈洛抬头，看见维克多扭曲的脸在爪心的鳞片间若隐若现。
他缓缓抬起双手，掌心的幽蓝漩涡开始旋转，体内的源能像被点燃的岩浆，在血管里奔涌咆哮。
而是靠——他的声音盖过巨兽的嘶吼，重塑。
裂隙深处的红光突然暴涨，在陈洛背后投下血月般的倒影。
吞噬晶核的轰鸣达到顶峰，他能感觉到系统面板上的进度条正在疯狂跳动——97%...98%...99%...
小洛！叶清欢的呼喊从远处传来，带着哭腔，小心它的毒牙！
陈洛没有回头。
他盯着巨兽张开的血盆大口，看着那些能腐蚀源能的毒牙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他想起母亲临终前塞进他手里的芯片，想起父亲在实验室墙上写的吞噬法则，是漏洞里的光。
此刻他终于明白，所谓深渊形态，从来不是被黑暗吞噬，而是——
成为光。他低喝一声，双手的漩涡骤然扩大，将巨兽的毒牙吞噬得干干净净。
苏妄的尖叫穿透通讯器：切断成功！星陨核心能量骤降30%！
维克多的笑声卡住了。
他瞪着逐渐暗淡的星陨纹路，突然疯狂地捶打巨兽的额头：攻击！
给我碾碎他！
陈洛擦了擦嘴角的血——那是刚才硬接毒牙时震裂的。
他看向核心控制塔的方向，那里的警示灯已经重新亮起，像黑暗中的火种。
林昭的呼吸声通过通讯器传来，绵长而平稳。
叶清欢的拳意再次亮起，带着三个孩子消失在巷口。
苏妄的倒计时在他耳边跳动：10...9...8...
该结束了。陈洛抬起头，黑色纹路里的幽蓝光芒照亮整片战场。
他能感觉到系统进度条终于抵达100%，某个沉睡的法则正在他灵魂深处苏醒。
噬魂巨兽的第四只爪子已经探到他头顶。
陈洛张开双臂，任由那带着腐臭的风掀起他的衣角。
在爪子即将落下的瞬间，他的瞳孔里泛起星河般的光——
吞噬法则，启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