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洛的掌心沁出薄汗，却仍将苏妄抱得极稳。
她的体温正以极缓慢的速度回升，像一截被雪水浸过的玉，在他怀里渐渐捂出暖意。
意识空间里，那团银蓝光雾又轻轻蹭了蹭他的识海——是苏妄在回应他方才的承诺。
“记忆核心剩余强度28%。”系统提示音机械地在耳畔响起，陈洛喉结滚动。
他能清晰感知到苏妄意识体下暗涌的裂痕，像蛛网上凝着的冰碴，稍一用力就会碎成星屑。
三天前白曜为提取苏妄的古魔法解析天赋，强行将她的意识接入实验舱，用高压源能冲刷记忆海时，他就该猜到这疯子会做到什么地步。
“陈洛！”林昭的源能武装“天枢”在身后展开，淡金色的能量光翼扫开天花板坠落的混凝土块，“电梯井被埋了，走安全通道！”她的战术目镜泛着红光，精准锁定最近的逃生路线，军靴碾过满地碎玻璃，发出清脆的咔嚓声。
陈洛低头看向苏妄。
她的睫毛又颤了颤，这次比刚才更有力些。
他忽然想起三天前在灰区巷口，她抱着一摞写满古魔法阵公式的纸撞进他怀里，发梢沾着雨水，眼睛亮得像淬了星火：“陈程序员，你说这世上有没有能把意识缝起来的法则？”
现在他有答案了。
“系统，开启记忆剥离模式。”陈洛在心底默念，黑色瞳孔里翻涌的暗潮更盛。
吞噬法则的纹路从他指尖渗出，像活过来的墨线，沿着苏妄后颈的神经接口钻入。
意识空间里，他看见苏妄的光核表面裂开细小的金纹——那是他的法则在强行剥离即将崩解的记忆碎片。
“警告：意识融合存在排异风险。”系统的红色警告几乎要灼伤视网膜，“建议终止操作。”
“继续。”陈洛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他能感觉到苏妄的意识在抗拒，像受惊的幼兽蜷缩成一团。
他分出一缕法则触须，轻轻碰了碰那团光雾：“是我，阿妄。”
光雾突然剧烈震颤。
苏妄的意识体里溢出细碎的画面——实验室的冷白灯光，培养舱里漂浮的克隆体，白曜举着注射器逼近时的冷笑。
陈洛瞳孔微缩，这些记忆碎片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像被腐蚀的胶片。
“拟态开始。”他咬着牙，将自己最近三个月的记忆投影进意识空间。
巷口的热粥摊、零号工坊的旧键盘、妹妹陈霜画给他的生日贺卡，这些带着烟火气的画面像暖炉，将苏妄的意识碎片慢慢烘软。
“陈……洛？”
极轻的一声呢喃，在意识空间里荡开涟漪。
陈洛猛地抬头，看见光雾中浮现出苏妄的轮廓——不是实验舱里苍白的病号服，而是那天在巷口的米白针织衫，发尾还沾着没拧干的水珠。
“我在。”他的喉咙发紧，“回来吧，阿妄。我需要你。”
系统界面突然爆发出刺目的金光。
陈洛还没来得及反应，熟悉的机械音就炸响在识海：“检测到高阶意识共鸣，绑定成功。目标获得‘吞噬权限共享’。”
他怀里的苏妄忽然睁开眼。
琥珀色的瞳孔里流转着与他相同的暗潮，嘴角扯出一抹疯批美人特有的笑：“原来被吞噬的感觉，是这样……”她的指尖拂过陈洛的手背，那里正爬着吞噬法则的墨线，“现在，我们的法则是共有的了。”
“轰——”
实验室穹顶的通风管道轰然坠落，砸在离陈洛三步远的地方。
林昭的源能光翼瞬间扩张，将三人护在能量罩里。
小白抱着苏妄的实验终端冲过来，脸上沾着血：“主服务器要烧了！白曜那老东西把自毁程序嵌进了冷却系统！”
陈洛抬头，透过能量罩的涟漪，看见白曜正站在走廊尽头。
那男人的金丝眼镜不知何时碎了一片，左眼泛着病态的红，手指按在手腕终端的自毁按钮上：“陈洛，你以为抢了苏妄就能赢？这栋楼里埋了十吨源能炸药，连圣区的防御罩都扛不住——”他的笑声混着警报声，“你们和她的意识，都会被烧成渣！”
苏妄在陈洛怀里动了动。
她的指尖轻轻点在他心口，那里的吞噬法则突然活过来，像无数条小蛇钻进他的血管。
陈洛瞳孔骤缩——他能清晰感知到整栋楼的结构，钢筋的脆裂声、管道里源能液的沸腾声，甚至白曜手腕终端的倒计时：04:27。
“走。”他对林昭说，声音里带着吞噬法则赋予的笃定，“我能找到生路。”
林昭没有多问。
她收了光翼，抽出腰间的战术刀砍断挡路的电缆，火星劈里啪啦落在苏妄的发梢。
小白抱着终端跟在后面，每跑两步就回头看一眼逐渐逼近的火光。
陈洛能感觉到苏妄的意识在法则空间里蔓延，像一张温柔的网，帮他过滤掉多余的信息，只留下最清晰的逃生路线。
“左拐，第三个安全门。”苏妄的声音在他识海响起，带着点调笑，“没想到我这个科研疯子，有天会帮人逃爆炸。”
陈洛低头看她，发现她不知何时已经能自己站稳，指尖还沾着他的血——刚才挡落石时划的。
她却像没感觉到疼似的，歪头冲他笑：“疼吗？现在该我吞噬你的痛了。”
警报声突然变调。
陈洛脚步一顿，怀里的苏妄也皱起眉。
他们同时转头看向实验室的数据库区——那里的终端群突然泛起幽蓝的光，无数数据流像活物般窜向天花板。
“是赫尔加。”苏妄的声音突然严肃，“那个旧纪元AI……她醒了？”
白曜的咒骂声从身后传来，但陈洛已经没时间细想。
他拽着苏妄的手往前跑，林昭的战术刀在安全门上划出刺目的火花。
在门开的瞬间，他听见身后传来机械感十足的电子音，像从极深的海底浮起：
“检测到文明火种危机……”
“临时接管控制系统。”
实验室数据库区的幽蓝光芒突然暴涨，无数数据流如活物般窜向天花板，在半空中凝结成一个模糊的女性轮廓——那是赫尔加，旧纪元AI的残影。
她的电子音带着金属摩擦般的滞涩，却清晰穿透警报：“检测到文明火种危机……临时接管控制系统。自毁倒计时修正为04:57。”
陈洛的脚步猛地一顿。
他能通过吞噬法则感知到，原本疯狂涌向阳能炸药的源能流被强行截断了一部分，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咽喉。
苏妄的指尖在他掌心轻轻一掐：“是赫尔加，她在帮我们争取时间。”她的声音里带着科研者特有的兴奋，“这个老古董AI……居然真的醒了。”
“走！”林昭的战术刀已经劈开安全门，源能光翼在身后炸成金芒，“三十秒足够冲出去，但必须现在！”她转身拽住小白的后领，却被那青年猛地甩开。
小白的指节在终端上翻飞，额角的血滴落在操作台上，晕开暗红的花：“我留下。”他抬头时，眼镜片上沾着血，却笑得很亮，“主服务器里有白曜的犯罪证据，我得把数据打包传出去。再说——”他冲苏妄挤了下眼睛，“您上次说想破解研究院核心防火墙，需要个‘活钥匙’对吧？”
苏妄的瞳孔骤缩。
她突然想起三天前在实验室，小白抱着咖啡杯嘟囔：“要是能把自毁程序改造成木马……”当时她只当是疯子的胡话，此刻却明白这青年早把退路算到了最绝处。
“小白——”
“苏姐！”小白的手指按下最后一个确认键，终端屏幕亮起刺目的绿光，“告诉陈哥，记得把我的代码刻进吞噬法则里！”他猛地推开陈洛，“快走！三十秒后能源核心会过载，能炸出个直径十米的坑——够拦住后面的议会狗了！”
陈洛的喉结动了动。
他想骂小白疯，却在青年泛红的眼眶里看见自己和苏妄的倒影——那是灰区巷口热粥摊前，三个凑钱买包子的身影。
“走！”小白吼道，抄起旁边的灭火器砸向通风管道，“再磨蹭我就把你们锁在这！”
林昭的光翼突然缠住陈洛和苏妄的腰，拽着两人往门外冲。
苏妄回头时，正看见小白扑向能源控制台，他的影子被红光拉得很长，像一根即将燃尽的火柴。
“小白——”她的声音卡在喉咙里，被警报声撕成碎片。
“轰！”
身后传来金属扭曲的轰鸣。
陈洛不用回头也知道，小白启动了备用能源。
那股狂暴的源能波动撞在他后背上，像被巨锤狠狠砸了一记。
林昭的光翼瞬间凝实成盾，护着三人撞出安全门。
“小心！”苏妄突然拽住陈洛的手腕。
一道暗银色的源能刃擦着他的耳垂飞过，在墙上灼出焦黑的痕迹。
灰影从转角处走出，黑色风衣沾着血，左眼戴着议会特有的神经连接环：“陈洛，你以为能逃——”
“你说我是疯子？”苏妄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
她松开陈洛的手，向前走了一步。
琥珀色的瞳孔里翻涌着与陈洛相同的暗潮，吞噬法则的墨线从她指尖渗出，在空中交织成一张网。
灰影的源能屏障刚展开半秒，就像被热刀切开的黄油般碎裂。
苏妄的指尖点在他胸口，法则纹路瞬间钻进他的源能回路：“那你见过真正的疯狂吗？”
灰影的表情从震惊转为恐惧。
他能清晰感知到自己的源能正在被剥离，像沙子从指缝漏走。
“不——”他的声音戛然而止，整个人瘫软在地，只余下一件空风衣。
林昭的光翼突然收缩。
她盯着苏妄的背影，战术目镜后的睫毛颤了颤——这个总穿着白大褂的科研疯子，此刻身上的气场竟比圣区的审判官还灼人。
“走！”陈洛拽住苏妄的手。
他能感觉到实验室的结构在法则感知里分崩离析，钢筋断裂声像无数把刀在割耳朵。
林昭的光翼再次展开，带着三人冲向最后一段走廊。
实验室穹顶终于坍塌。
陈洛在最后一刻转身，看见漫天烟尘中，小白的终端碎片正闪着幽蓝的光——那是数据传输完成的信号。
苏妄的指尖按在他心口，法则空间里，两人的意识正以奇异的频率共鸣。
“我回来了，亲爱的变量。”她的声音裹着烟尘钻进他耳中，带着劫后余生的笑，“现在……该我们吞噬整个星环城了。”
与此同时，星环城另一端的圣区。
林昭的源能武装“天枢”突然发出蜂鸣，淡金色的光翼不受控制地展开。
她猛地抬头，看见天际线处腾起的蘑菇云，瞳孔里映着与陈洛识海中相同的暗潮——那是吞噬法则觉醒的征兆。
而在被烟尘笼罩的实验室废墟下，小白的终端屏幕微微亮起，一行血字代码在数据流中闪烁：“\/\/ 变量x已激活，建议路径：研究院核心防火墙第7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