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本没名字的册子被甩在静室地上,封面银丝亮起来的猩红光芒跟活的似的扭来扭去,散发出让人恶心的邪乎味儿。
琉璃心坠传来的烫意没退,反而跟那邪乎味儿形成针锋相对的劲儿,好像冰和火在何瑶胸前猛撞。
何瑶脸色发白,强忍着不舒服,体内运转起《灵韵谱》功法,速度比平时快了不少,清灵平和的灵力在浑身淌着,想把钻进来的凉气赶出去。
同时,她没犹豫,双手捏起印诀,不是要攻击,而是调动“清音咒”的灵韵。
没念具体的咒文,只有一股特别干净、带着安抚和净化意思的声音波动,以她为中心,跟水波纹似的散出去。
这波动不针对实实在在的东西,而是直接对着那看不见的邪乎味儿和猩红光芒起作用。
“嗡……”
一声几乎听不见的轻响,那扭来扭去的猩红光芒好像被无形的力量按住,突然顿了一下,往四周散的劲儿被按住了。
盖在上面的凉气,也在清音咒的灵韵冲刷下,跟冰见了太阳似的,开始一缕一缕地没了。
何瑶不敢放松,一直催着清音咒,同时分神控制“沁雨诀”,调动窗外夜里的露水水汽,化成一片特别薄、却含着净化意思的灵雾,慢慢罩住那本册子。
水雾和声音缠在一块儿,清灵的光和猩红的光对着干。
时间一点点过,册子上的猩红光芒慢慢暗下去,最后彻底没了,变回普通银线的样子。
那股邪乎味儿也像被彻底洗干净,散得没影了。
册子本身变得冰凉,再也没别的异常。
何瑶这才松了口气,后背已经被冷汗打湿。
她小心地用灵力隔着空气把册子拎起来,仔细检查一遍,确定没隐患了,才心有余悸地把它放进一个空玉匣里,贴了好几道能隔绝气息的简单符箓。
“这陷阱也太歹毒了……”她小声嘀咕,脸色凝重。
这册子开头的内容肯定是真的,用处还不小,但做这册子的,或者说在上面搞小动作的人,心眼也太坏了。
要不是琉璃心坠提醒她,又刚好摸透了点融合清音咒净化力的门道,刚才恐怕已经被那邪乎味儿缠上,后果真不敢想。
这事让她更确定,暗处的对手不光厉害,还什么招都敢用。
经过这一变故,何瑶想去万象洞天的心思反倒更坚定了。
敌人越拦着,越说明她走的方向对。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
何瑶没直接去要花贡献点才能进的万象洞天核心区,而是先去了洞天外围的公共区域——“百籁园”。
这地方虽说在万象洞天范围内,却不用花贡献点,不管哪个弟子,都能在这儿感受自然,练习那些和灵韵呼应的术法。
园子里的景色不全是真的,是阵法幻化出来的景象和真草木混在一起弄的,有小溪流着,有鸟叫有花香,还有松树和竹子的声响,环境清净,灵韵也很充足。
何瑶选了个靠近“幻音竹林”的空地。
竹子影子晃来晃去,风吹过的时候,竹叶碰在一起,发出清脆好听、自带调子的声响。
她盘腿坐下,把沐芳仙长给的那架老瑶琴横放在膝盖上。
她没急着弹复杂的曲子,而是闭上眼,指尖轻轻蹭过琴弦,发出几个零散又飘乎乎的单音。
她的神识像看不见的线那样伸出去,仔细感受竹林的风声、叶子响,感受脚下泥土的呼吸,感受空气里飘着的草木香和湿润水汽。
她在找,找这片天地里自然灵韵本来的“调子”。
慢慢的,她指尖流出来的音符不零散了,开始跟着风声和竹叶响凑到一块儿。
一开始还有点别扭,偶尔会打乱自然的调子,但她特别有耐心,一直调整指尖的力气、速度和音调的高低。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
太阳渐渐爬高,园子里也慢慢来了其他弟子,有的在远处坐着感受,有的练剑法,还有人吹竹笛。
有人注意到何瑶这边一直传出来的、想和自然融到一块儿的琴音,投来好奇或者纳闷的眼神,但看得出来她很专心,也就没去打扰她。
何瑶彻底陷进这种特别的修炼里了。
《灵韵谱》的功法自己运转起来,琉璃心坠传来温温的、平和的气息,帮她更好地感受和融入进去。
她忘了自己在弹琴,也忘了在修炼,整个人好像变成了百籁园的一部分,是那风,是那竹子,是那流着的溪水。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指尖下的琴音已经变得特别自然,和竹林的风声、远处隐约的溪流声完美混在一块儿,分不出哪个是哪个。
那琴音飘乎乎的、特别干净,一点烟火气都没有,只有纯粹的、跟自然呼应的调子。
奇怪的事儿发生了。
竹林里,几只原本藏着的、羽毛绿得像翡翠似的“清音雀”扑棱着翅膀飞了出来,落在何瑶旁边的竹枝上,歪着小脑袋,黑豆子似的眼睛好奇地“瞅”着她,好像被这和谐的调子吸引了。
接着,更多的小鸟被引来了,有颜色花里胡哨的“织霞鸟”,叫得清亮的“玲珑雀”……
它们没靠过来,就停在周围的树木之间,安安静静地听着,偶尔叫几声短的,像是在跟琴音搭腔。
不光是鸟,她身边那些阵法幻化出来、却有真正生命力的花草,也好像更有精神了,叶子舒展开,花瓣上的露珠在太阳下闪着更亮的光。
甚至有一两只胆小的、毛白得像月光似的“茸茸兔”,从灌木丛里探出头来,支着耳朵,红宝石似的眼睛里没了平时的防备,多了点安稳。
这一幕落在远处一些留意到这儿的弟子眼里,个个都露出惊讶的神色。
用声音吸引鸟兽、滋养草木,不算少见,但能做得这么自然、一点没硬来的痕迹,而且影响范围这么大、涉及的动物植物这么多,对一个启灵境中期的弟子来说,还真没听说过。
何瑶自己没察觉到周围的变化,她彻底陷在那种跟万物呼应的奇妙状态里。
她感觉自己的神识在琴音带领下,变得特别灵敏、特别舒展,好像能摸到空气里每一缕灵气开心地跳,能听见草木长起来的细微声音。
在这种状态里,她对“沁雨诀”和“繁花引”的理解,又有了新的进步。
她心里一动,没改琴音,就把一丝灵韵悄悄融进声音里。
天上没下雨,但她周围几丈内,空气变得特别湿润清新,草木叶子上能看见凝结出亮晶晶的露珠,里面含着比普通灵雨更纯净的生命力。
地上的青草和野花,没风也自己动起来,轻轻晃着,散发出更浓的香味,花瓣颜色好像也鲜艳了点。
这不是硬催出来的,是用自己的灵韵当引子,跟周围环境本来的生命力呼应,还滋养了它们。
琴音飘着,鸟雀跟着叫,草木长得精神。
这会儿的何瑶,周身好像裹着一层淡淡的、和自然没区别的清辉,又安静又平和。
远处,一棵老“闻道松”后面,悄悄站着两个人。
其中一个就是沐芳仙长。
她看着被鸟雀花草围着、陷在琴音里的何瑶,眼里满是欣慰,还有藏不住的惊讶。
她小声对身边一个穿素白长袍、脸瘦瘦的、气息深得像无底洞似的老头说:“师叔,您看怎么样?”
那白袍老头眼神像老井水似的没波澜,静静看着何瑶,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开口,声音带着年月磨出来的沙哑:“灵韵是天生的,身子跟道很贴近。更难得的是……跟琉璃心的契合度。沐芳,你收了个好徒弟。”
沐芳仙长脸上露出笑容,可很快又收了回去,小声说:“就是,她身上的牵绊太重,前面的路恐怕不好走。现在宗门里,也不是什么干净地方。”
白袍老头沉默了一会儿,语气平淡地说:“好玉藏在昆山里,总得经风雨磨,才能显出它的光。就看她的运气了。真到要紧时候,我自然会出手。”
两人跟来的时候一样,没声没息地消失在松树影子后面。
何瑶根本不知道这些。
等她从那种忘了自己、忘了周围的状态里自然醒过来时,太阳都快落山了。
琴音一停,周围的鸟雀好像刚睡醒似的,扑棱着翅膀飞走了,那些小动物也机灵地钻回灌木丛。
但周围草木的勃勃生机,还有空气里没完全散掉的清新灵韵,都说明刚才的事儿不是幻觉。
她感觉体内的灵力越来越纯净、越来越充足,对声音、对自然灵韵的理解也到了以前没到过的深度,心里满是高兴和踏实。
可就在她收拾瑶琴、准备离开百籁园的时候,眼角余光忽然瞥见,远处一座阵法幻化出来的山影上面,好像有一道很淡的灰色影子一下子就消失了。
那影子的气息……跟那天晚上提醒她的人,还有之前在瀑布山崖上感觉到的被人盯着的劲儿,有点像。
何瑶的心一下子就沉下去了。
刚因为修炼进步而生出的那点轻松劲儿,一下子就没了。
她已经被盯得这么紧了吗?
就连在这种公共地方修炼,都没躲过对方的眼睛?
那灰色影子,是朋友还是敌人?
她抓紧了手里的瑶琴,指尖因为使劲有点泛白。
万象洞天的核心区域,得赶紧去才行。
在那儿,说不定能找到点答案,也可能……掉进更深的麻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