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工地的瞬间，林九感觉自己像是穿过了一层冰冷的水膜。
空气骤然变得粘稠而沉重，每吸一口气都带着腐土和铁锈的腥味。远处基坑方向的幽绿光芒明明灭灭，像某种巨兽在黑暗中眨动的眼睛。
“九哥……”王胖子紧跟在后面，声音发颤，“你有没有觉得……好像有很多人在看我们？”
林九没回答。他开了天眼，视野里工地已经完全变了样——不是物理层面的变化，而是能量层面的扭曲。
整片工地被一层半透明的黑色罩子扣住，那是七尸连环阵形成的“阴煞结界”。结界内，七道粗壮的灰黑色气流从基坑方向冲天而起，在空中交织成一个巨大的、缓缓旋转的漩涡。漩涡中心正对着那口凭空出现的古井。
更诡异的是，工地里到处都是游荡的“影子”。
那些影子没有固定形状，像一团团人形的黑雾，在断壁残垣间缓慢飘荡。有的影子蹲在地上，做出挖掘的动作；有的影子吊在脚手架下，身体还在轻轻摇晃；还有的影子围成一圈，脑袋凑在一起，像是在窃窃私语。
“是枉死工人的残魂。”林九低声说，“他们在重复死前的动作。别去看，别去听，更别回应。”
王胖子赶紧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
两人沿着施工便道向基坑方向走去。走了大概五十米，林九忽然停下，抬手拦住王胖子。
前方路面上，出现了一串脚印。
不是人的脚印。那脚印有成年男人手掌大，只有三根脚趾，趾尖深陷进泥土里，每一步的间隔有三米多——说明留下脚印的东西步幅极大，而且体重惊人。
“这什么玩意儿？”王胖子头皮发麻。
“尸傀的脚印。”林九蹲下身，用手指沾了点脚印里的泥土，放在鼻尖闻了闻，“土里有尸油和朱砂的味道。郑家把古尸炼成尸傀后，用赶尸术驱动它们巡逻。我们运气不错，这具尸傀刚过去不到十分钟。”
他从背包里取出一个罗盘。罗盘的指针疯狂旋转，最后死死指向基坑方向，针尖还微微颤抖。
“阴气浓度已经达到‘聚阴成水’的程度了。”林九收起罗盘，“胖子，把黑狗牙拿出来，含在嘴里。记住，无论发生什么，别吐出来。”
王胖子赶紧照做。黑狗牙入口冰凉，带着一股奇特的腥味，但奇怪的是，这味道反而让他慌乱的心跳平复了一些。
继续向前。
工地里安静得可怕，连风声都没有。只有他们自己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场地里回响，每一步都显得格外刺耳。
又走了二十多米，林九忽然侧身，一把将王胖子按倒在旁边的建筑材料堆后。
几乎同时，一道高大的黑影从前方拐角处缓缓走来。
那是一具穿着清代官服的古尸。
尸体已经严重腐烂，露出的皮肤呈青黑色，上面布满尸斑。最骇人的是它的眼睛——两个眼眶里没有眼球，只有两团幽绿色的火焰在跳动。古尸的双手指甲有半尺长，漆黑弯曲，走起路来关节发出“咔咔”的脆响。
它从两人藏身的材料堆前三米处经过，似乎没有发现他们。但就在要拐过下一个弯时，古尸突然停下，缓缓转过头，眼眶里的绿火“盯”向材料堆方向。
王胖子吓得屏住呼吸，嘴里含的黑狗牙差点掉出来。
林九左手悄悄结了个“敛息印”，右手按在桃木菜刀的刀柄上。
古尸盯着材料堆看了足足十秒钟，才慢慢转回头，继续向前走去。等它的身影完全消失在拐角，王胖子才大口喘气，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
“它、它发现我们了？”
“没有完全发现。”林七低声说，“但尸傀对活人气息很敏感。我刚才用敛息印掩盖了咱们的气息，但只能维持三分钟。得加快速度了。”
两人从材料堆后钻出来，继续前进。这次林九改变了路线，不再走主便道，而是绕到一栋只建到三层的楼体框架里，从内部穿行。
透过楼体的窗户，能看见基坑方向的景象越来越清晰。
那口井就在基坑正中央，井口比照片上看起来更大，直径超过三米。井沿用青石砌成，石头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符文——不是汉字，也不是梵文，而是一种扭曲的、像是虫子爬出来的符号。
井口上方，七具古尸呈北斗七星方位站立。
每一具古尸的脚下都画着一个血红色的圆圈，圆圈里用白粉写着生辰八字。林九扫了一眼，认出其中三个八字——正是之前请来做法事死掉的茅山道士和降头师。
“他们在用死者的八字做‘引子’，增强阵法的威力。”林九脸色凝重，“难怪洪会长说郑家折了七个师傅……这不是意外，是故意献祭。”
井口处，幽绿色的光芒像喷泉一样不断涌出，在夜空中形成一道光柱。光柱里，隐约能看见无数扭曲的人脸在哀嚎、挣扎。
而井边，站着五个人。
最前面的是个干瘦老者，穿一身黑色马来传统服饰，手里拄着一根蛇头拐杖——正是郑家家主郑文龙。他身后站着四个穿黑袍的年轻人，每人手里都捧着一个黑色陶罐，罐口用黄符封着。
郑文龙正在念诵咒语。那咒语用的是古马来语，音节古怪而拗口，每念一句，井口的光柱就强盛一分。
林九的视线越过郑文龙，看向井口旁边。
那里放着一个半人高的铁笼子。笼子里，苏晴蜷缩着身体，双眼紧闭，脸色白得吓人。她的手腕和脚踝上都缠着黑色的丝线，丝线的另一端延伸进井里——那是“引魂丝”，正在缓慢抽取她的魂魄，输送到井底滋养“井中仙”。
“得先救人。”林九低声说，“胖子，你留在这里。我去引开他们的注意，你趁机——”
话没说完，身后突然传来“咯咯”的笑声。
那笑声尖锐刺耳，像用指甲刮黑板，又像老太太在咳痰。
林九猛地回头。
只见材料堆的阴影里，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
那是个七八岁的小女孩，穿着红色的连衣裙，扎着两个羊角辫。但她的脸是青灰色的，眼睛是全黑的，没有眼白。她咧着嘴笑，嘴里没有牙齿，只有一片漆黑。
“哥哥……来陪我玩呀……”小女孩伸出手，手掌心有一个血洞，洞里爬出白色的蛆虫。
王胖子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嘴里的黑狗牙“啪嗒”掉在地上。
几乎在黑狗牙落地的瞬间，小女孩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身体像被风吹散的沙子一样崩解了。
但她的尖叫声引来了更可怕的东西。
整片工地的阴影里，同时浮现出十几个、几十个、上百个“影子”。那些枉死工人的残魂像是被激活了，全都转过头，“看”向林九和王胖子的方向。
“坏了。”林九一把拉起王胖子，“敛息印失效了！跑！”
两人冲出楼体框架，向基坑方向狂奔。
身后，那些影子开始移动。它们没有腿，像是贴着地面滑行，速度却奇快无比。更恐怖的是，随着影子的聚集，空气中开始回荡起无数重叠的声音：
“好疼啊……”
“我的腿断了……”
“救救我……”
“为什么是我……”
那是死者临终前的痛苦和怨念。
王胖子一边跑一边哭：“九哥！它们追上来了！”
林九回头看了一眼。跑在最前面的几个影子已经距离他们不到五米，那些扭曲的黑色手臂几乎要碰到王胖子的后背。
“没办法了。”林九咬牙，从怀里掏出一把黄符纸，看也不看向后抛去，“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广修亿劫，证吾神通——破！”
黄符在空中自燃，化作十几团金色的火焰。火焰撞上影子，发出“嗤嗤”的灼烧声，影子发出刺耳的惨叫，暂时被逼退。
但这动静彻底惊动了基坑那边的人。
郑文龙停止念咒，转头看向他们的方向。四个黑袍年轻人立刻放下陶罐，抽出腰间的短刀，向这边冲来。
与此同时，那七具站在井边的古尸，同时睁开了眼睛。
不是睁开眼皮——它们的眼皮早就腐烂没了——而是眼眶里的幽绿火焰骤然暴涨，亮得像是七盏鬼灯。
“七星方位……”林九一边跑一边观察，“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瑶光……七尸对应七星，阵法已经启动。胖子，跟着我走‘之’字形，千万别走直线！”
他话音刚落，第一具古尸（天枢位）动了。
那具古尸的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吼，双手平举，指甲暴涨到一尺多长，带着破风声抓向林九。
林九侧身躲过，反手一刀斩在古尸的手臂上。桃木菜刀斩中尸体的瞬间，刀身上的暗红色纹路亮起，像是烧红的烙铁。古尸的手臂被斩出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伤口里没有流血，而是涌出黑色的、腥臭的脓液。
但古尸像是感觉不到疼痛，继续扑来。
第二具古尸（天璇位）也从侧面攻来，它的速度更快，几乎化成一道黑影。
“胖子！左边！”林九喊道。
王胖子手忙脚乱地从背包里掏出一把糯米，看也不看撒向左边。糯米打在古尸身上，发出“噼啪”的爆响，古尸的动作明显一滞。
“有用！”王胖子精神一振，又抓出一把朱砂粉，撒向右边袭来的第三具古尸（天玑位）。
朱砂粉沾到古尸身上，立刻燃起细小的金色火焰。古尸发出痛苦的嘶吼，暂时后退。
但就这么一耽搁，另外四具古尸已经从四个方向围了上来。加上那四个黑袍年轻人，林九和王胖子已经被彻底包围。
郑文龙站在井边，冷冷地看着这边，嘴角勾起一丝讥诮：“赊刀人？不过如此。既然来了，就留下来做井中仙的养料吧。”
他举起蛇头拐杖，杖头对准林九：“七尸听令——杀！”
七具古尸同时仰天嘶吼，眼眶里的绿火暴涨到半米高。它们身上开始浮现出密密麻麻的黑色符文，那是郑家刻在尸体内部的“控尸咒”。符文的加持下，古尸的速度和力量都提升了一倍不止。
林九脸色凝重。
一对一，甚至一对三，他都有把握。但一对七，还要保护王胖子，还要提防那四个黑袍人，还要想办法救苏晴……
几乎不可能。
除非……
林九的目光扫过基坑边缘。那里堆着很多建筑材料：钢筋、水泥、砂石，还有——几桶未开封的工业用油。
一个疯狂的计划在脑海里成形。
“胖子！”林九一边躲开一具古尸的扑击，一边大喊，“背包最外层，是不是有打火机？”
“有！表哥给的防风打火机！”王胖子从背包侧袋摸出一个银色的Zippo。
“好！”林九一刀逼退两具古尸，冲向材料堆，“把油桶推倒！越多越好！”
王胖子虽然不知道林九要干什么，但这时候只能相信他。他连滚带爬地冲向油桶堆放区，用尽全身力气推倒了第一桶。
黄褐色的工业油汩汩流出，在地上蔓延。
“再来！”林九已经冲到他身边，帮他推倒了第二桶、第三桶。
油在地面上汇成一片油泊，散发出刺鼻的气味。七具古尸和四个黑袍人都追了过来，踩在油泊里，动作明显变得迟缓。
“就是现在！”林九夺过打火机，“跑！”
他按下打火机，火苗蹿起，然后用力将打火机扔向油泊。
打火机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时间仿佛变慢了。
林九能看见郑文龙惊怒的表情，能看见古尸眼眶里跳动的绿火，能看见油面上倒映的星空，能看见打火机旋转着下坠——
火焰触碰到油面的瞬间，爆炸发生了。
不是惊天动地的爆炸，而是“轰”的一声闷响，然后整个油泊瞬间变成一片火海。火焰有三四米高，将七具古尸和四个黑袍人全部吞没。
古尸发出凄厉至极的惨叫。它们本就是阴煞之物，最怕阳火，更何况是加了工业助燃剂的猛烈火焰。四具古尸当场被烧成焦炭，剩下三具挣扎着冲出火海，但身上的黑色符文已经被烧毁大半，动作变得僵硬迟钝。
那四个黑袍人更惨——他们虽然是活人，但身上沾满了尸油和阴气，火焰一烧，整个人都变成了火球，惨叫着在地上打滚。
“走！”林九拉着王胖子，绕过火海，冲向井边的铁笼子。
郑文龙已经反应过来。这老家伙倒是果断，看火势控制不住，居然不再管手下和古尸，转身冲向井边，一把抓起苏晴身上的引魂丝，就要把她往井里推。
“住手！”林九距离还有二十多米，来不及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铁笼里的苏晴，突然睁开了眼睛。
她的眼神先是迷茫，然后迅速聚焦，看清了眼前的局势。没有任何犹豫，苏晴张嘴，咬破了自己的舌尖。
一口舌尖血喷在引魂丝上。
“滋滋”的灼烧声响起，那些黑色的丝线像是遇到了克星，纷纷断裂、枯萎。
郑文龙大惊：“你……你怎么可能挣脱引魂丝？！”
“湘西赶尸人……”苏晴的声音虚弱但清晰，“最擅长的，就是操控尸体和魂魄。你用引魂丝抽我的魂，等于是……教我你的手法。”
她双手结印——虽然手腕上还残留着丝线的勒痕，但结印的动作无比流畅：“现在，该我了。”
最后一个音节落下，那三具冲出火海、已经半残的古尸，突然同时停住脚步。
然后，在郑文龙惊骇的目光中，三具古尸缓缓转身，眼眶里的绿火“盯”向了他。
“不……不可能！”郑文龙后退两步，“我郑家的控尸咒，怎么可能被……”
“控尸咒的本质是‘以魂御尸’。”苏晴扶着铁笼的栏杆站起来，“你抽了我的魂，反而让我和这些古尸建立了联系。现在……它们听我的了。”
她伸手一指：“杀了他。”
三具古尸低吼着扑向郑文龙。
郑文龙脸色铁青，但他毕竟是郑家家主，手段层出不穷。只见他从怀里掏出一面黑色的小旗，用力一挥：“阴兵借道！”
小旗挥动处，井口喷涌的幽绿光柱突然分出一股，化作几十个手持刀枪的古代士兵虚影，迎向三具古尸。
虚影和古尸战在一起。虽然单个虚影不是古尸的对手，但胜在数量多，一时间竟然僵持住了。
趁着这个空当，林九和王胖子终于冲到井边。
“苏晴，还能走吗？”林九一刀劈开铁笼的锁。
苏晴踉跄着走出笼子，脸色白得像纸：“勉强……林九，那口井不对劲。我在这三天，能感觉到井底除了‘井中仙’，还有别的东西……”
“是镇海刀。”林九扶住她，“但现在顾不上了。先离开这里。”
他转身要走，却看见王胖子站在井边，呆呆地看着井里。
“胖子？”林九皱眉。
“九哥……”王胖子的声音很古怪，“井里……有个人在看我。”
林九心头一跳，转头看向井口。
深不见底的井里，幽绿色的光芒像水一样荡漾。而在光芒深处，确实有一张脸。
那是一张苍老的男人脸，皮肤惨白，眼睛是两个黑洞。最诡异的是，那张脸在笑——嘴角咧到耳根，露出满口漆黑的牙齿。
“下来啊……”井里传来低沉的呢喃，“下来……陪我……”
声音钻进耳朵，林九只觉得脑袋一阵眩晕，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旋转。他咬破舌尖，剧痛让他清醒了一瞬，却看见王胖子已经一只脚迈过井沿，就要往井里跳。
“胖子！”林九一把抓住王胖子的后衣领，用力把他拽回来。
但就这么一耽搁，井里的那张脸，突然从井口冲了出来。
不，不是冲出来——是那口井，活了。
井口的青石像花瓣一样张开，井壁向内收缩，整口井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蠕动的“嘴巴”。嘴巴深处，是密密麻麻的、像牙齿一样的尖石。
而那团幽绿色的光芒，从井底升起，在井口上方凝聚成一个模糊的人形。
人形有三米多高，全身半透明，能看见里面翻滚的黑气。它没有五官，只有一张不断开合的嘴，每次开合都发出无数重叠的哀嚎。
“井中仙……”苏晴的声音带着恐惧，“它……它已经快成型了！”
郑文龙趁机摆脱古尸和阴兵的纠缠，退到井边，对着井中仙跪拜：“仙尊！请享用祭品！待仙尊完全成型，便可执掌镇海刀，号令南洋阴兵！”
井中仙缓缓“看”向林九三人。
它抬起手——那其实不是手，而是一团不断变换形状的黑雾——对着三人一抓。
林九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吸力传来，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井口滑去。王胖子和苏晴也一样，三人像被无形的手拖拽，离那张巨大的“嘴巴”越来越近。
十米、八米、五米……
林九咬牙，从怀里掏出那柄蝉翼小刀。刀身薄得几乎看不见，但在月光下，刀刃反射出冰冷的寒光。
“赊刀人林九——”他高举小刀，“以因果为刃，斩！”
一刀斩出。
没有刀光，没有风声。
但井中仙的动作，突然停住了。
它“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在那里，出现了一道极细的、几乎看不见的裂纹。裂纹迅速蔓延，很快布满了它整个身体。
然后，它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尖啸。
那不是人类能发出的声音，更像是千百个冤魂同时哀嚎。声音形成的冲击波将周围的一切都掀飞——建筑材料、古尸残骸、甚至地面的泥土。
林九三人被震飞出去十几米，重重摔在地上。
等烟尘散去，井中仙已经不见了。
不，不是不见了——是它缩回了井里。井口重新闭合，变回普通的青石井沿。只是井沿上多出了无数细密的裂纹，裂纹里还在渗出黑色的液体。
郑文龙跪在井边，七窍流血，显然也被刚才的冲击伤得不轻。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林九：“你……你斩了仙尊的‘因果线’？怎么可能……那需要消耗……”
他话没说完，林九已经喷出一口血。
鲜血不是红色，而是暗金色，里面还夹杂着细碎的光点。这是“本命精血”，是修行者最根本的东西，损耗一滴都需要数月甚至数年才能恢复。
而林九这一口，至少损耗了十分之一。
“九哥！”王胖子爬起来，扶住林九。
“没事……”林九擦掉嘴角的血，强撑着站起来，“只是暂时斩断了它和这口井的因果联系。它现在无法离开井底，但只能维持……一炷香时间。”
他看向郑文龙：“一炷香内，交出镇海刀，我可以饶你一命。”
郑文龙突然笑了。
笑声疯狂而凄厉：“饶我一命？小子，你以为你赢了？你根本不知道……这口井，从来就不只是用来养‘井中仙’的。”
他挣扎着站起来，从怀里掏出一块黑色的玉佩，用力捏碎。
玉佩碎裂的瞬间，井口下方传来“咔嚓咔嚓”的机械转动声。
紧接着，整个基坑开始震动。
不是地震，而是……基坑的地面，在缓缓下沉。
“这口井下面，是当年陈永华修建的‘镇海宫’。”郑文龙脸上露出狂热的表情，“宫门三十年一开，每次开启需要七条人命献祭。今晚，你们三个，加上我四个徒弟……正好七条命。”
他张开双臂：“来吧！为仙尊打开宫门！待镇海刀现世，我郑家将——”
他的话戛然而止。
一把刀，从他的胸口穿出。
刀身漆黑，刀柄刻着一个“鬼”字。
郑文龙低头看着透胸而出的刀尖，眼中满是难以置信：“你……你……”
“你的废话太多了。”一个冰冷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黑袍人缓缓抽出刀。郑文龙的身体软软倒下，眼睛还睁着，死不瞑目。
黑袍人甩掉刀上的血，抬头看向林九。
兜帽的阴影下，林九终于看清了他的脸——那是一张四十多岁的男人的脸，相貌普通，但眼睛很特别：瞳孔是暗红色的，像是凝固的血。
“鬼道赊刀人……”林九握紧手中的刀，“你就是那个‘云游刀客’？”
“我叫郑七。”黑袍人淡淡道，“不过，我不是郑家的人。我只是……借用了这个姓氏。”
他走到井边，看着正在缓缓下沉的基坑地面：“镇海宫要开了。林九，我给你两个选择。”
“第一，现在带着你的人离开，我可以当今晚的事没发生过。镇海刀归我，你我井水不犯河水。”
“第二，留下来，和我争刀。但后果是——”
郑七转过身，暗红色的瞳孔盯着林九：
“你，和你身边的人，都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