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黄的台灯将书房映得柔和,林冉伏在书桌前温习高三教材,笔尖划过纸面发出“沙沙”轻响,书页边缘被她翻得微微发卷。
薛一楠靠在门框上,刚挂完陈钰明的电话,嘴角还带着未散的笑意。
听筒里还残留着陈叔爽朗的声音,混着陈阿姨在一旁搭腔的温柔,更让这份欣慰显得真切。
“小陈默今天可太不一样了。”陈钰明的声音隔着听筒都透着雀跃,“晚饭时拉着我们说个不停,一会儿讲Sarah的《植物素描》多逼真,一会儿说遇到个‘像仙女一样’的漂亮大姐姐,连吃饭都要比划着画里的向日葵。”
薛一楠能想象出陈默手舞足蹈的模样,小小的身子坐得笔直,眼睛亮晶晶的,连平日里抿着的嘴角都扬着弧度。
陈阿姨在一旁补充,“以前问他三句都不答一句,今天主动拉着我们看他画的速写,还说要给林冉姐姐看呢。”
薛一楠笑着应着,目光不自觉飘向书房里的林冉。
她正蹙眉演算一道数学题,灯光落在她的侧脸上,睫毛的影子投在书页上,像两片轻颤的蝶翼。
“陈叔陈阿姨,这是好事,说明陈默慢慢愿意敞开心扉了。”她顿了顿,认真解释,“第一阶段算是基本完成了,让他知道生活里有值得分享的美好。”
“接下来第二阶段,就是要顺着他的好奇心,教他怎么处理自己的情绪,遇到问题该怎么自处,八岁的孩子,这些需要慢慢引导。”
陈钰明那边沉默了几秒,想来是和陈阿姨对视交换了意见,随即传来爽快的应声,“我们信你!你尽管安排,需要我们做什么,一定配合。”
薛一楠趁机提了让家长一起学习的事,陈钰明愣了愣,语气里带着点惊讶,“我们也要学?”
“当然,”薛一楠笑了,“家庭教育对孩子的影响最大,你们学会怎么和他沟通,比我们外力引导更有用。”
陈阿姨在一旁连忙附和,“应该的应该的,一楠你费心了。”
最终约定下周周六,陈阿姨亲自下厨,饭后留两小时让薛一楠“授课”。
挂了电话,薛一楠走到书房,轻轻坐在林冉身后的床沿上,床垫微微下陷。
林冉笔尖一顿,转过头看她,眼底还带着点解题时的专注,“怎么这么开心,有什么好事吗?”
她的发丝垂落在肩头,沾了点台灯的暖光,显得格外柔软。
薛一楠俯身,下巴轻轻蹭了蹭她的发顶,声音带着笑意,“好消息啊...陈叔说要给你涨工资,算不算?”
林冉却只是耸了耸肩,转回身重新看向书本,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书页,指节泛白,“这算什么好消息,最后还不是要被林建国拿走。”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点难以掩饰的疲惫,像被霜打过的草,没了往日的韧劲。
薛一楠的笑容淡了些,单边眉毛微挑,语气里带着认真,“你就没想过,彻底摆脱这两个人?”
林冉的笔尖停在半空,半晌才缓缓低下头,目光落在书页上密密麻麻的公式,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想过。”她的声音带着点颤抖,“怎么没想过?我换过三个手机号,搬过五次家,最长一次在网咖住了半个月,可他们总能找到我,像在我身上装了定位一样。”
她抬手揉了揉泛红的眼眶,“警察来了也没用,他们对着警察装得可怜兮兮,说我不懂事、不孝顺,转头就变本加厉地找我要钱。”
薛一楠没说话,只是将双手从背后攀上她的肩膀,掌心带着温热的温度,轻轻按在她紧绷的肩头。
她能感觉到林冉的身体在微微发抖,像寒风中孤立无援的小鸟。
“算了,不想他们了。”薛一楠的声音放得很软,“我去让徐妈给你热杯牛奶,你今天累坏了,洗个澡早点休息。”
林冉深吸一口气,像是要把所有的委屈都咽下去,她慢慢合上书本,封面被她攥出了几道浅浅的褶皱。
她转过身,微微抬头看着薛一楠,眼底蒙着层薄薄的水汽,像含着未落下的泪,“你说,人的眼泪纵使向下坠落,要怎么仰望才能接住悲伤呢?”
这句话像根细针,轻轻扎在薛一楠心上。
她上前一步,双手小心翼翼地捧起林冉的脸,拇指避开她脸颊上还未完全消退的红痕,轻轻摩挲着她微凉的皮肤。
“所以,安慰的时候才要捧起对方的脸啊。”薛一楠的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低头在她的唇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像吻掉一片易碎的雪花。
分开时,她的额头抵着林冉的额头,鼻尖蹭着鼻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温热的呼吸。
薛一楠的眼神里满是心疼,指尖轻轻碰了碰她曾经被打的脸颊,“还疼吗?”
林冉摇摇头,睫毛上沾着的泪珠终于滑落,滴在薛一楠的手背上,烫得人心尖发颤。
“不疼了。”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点释然,像是终于找到了可以停靠的港湾。
浴室里的水声哗哗响,氤氲的热气从门缝里渗出来,在浅灰色的地板上洇出一小片浅湿的印子,连带着房间里的空气都多了点湿润的暖意。
薛一楠坐在床沿,指尖摩挲着手机壳边缘,她盯着屏幕上“李哥”的联系人头像,手指顿了两秒,还是按下了拨号键。
电话响了三声就被接起,李哥的声音带着点刚从酒局里抽离的沙哑,却很精神,“一楠?这么晚了找我,是有新活儿?”
薛一楠往浴室方向看了眼,水声还没停,她压低声音,指尖攥紧了手机,指节泛白,“李哥,帮我查两个人——林建国,还有他老婆王秀莲。”
她顿了顿,补充道,“我要他们从出生到现在所有的人生轨迹,包括工作、欠债、人际关系,哪怕是小时候在哪所小学读书,都要查清楚。”
电话那头的李哥愣了愣,随即笑了,“这么细?”
“不过这么全的轨迹,得费点时间,大概要三天。”他顿了顿,又说,“你也知道,有些人早年的底子埋得深。”
“钱不是问题。”薛一楠直接打断他,语气坚定,“我要最详细的,不能漏任何一点,尤其是他们有没有什么隐藏的债务,或者跟其他人有过纠纷。”
她想起林冉说“换了多少次地方都能被找到”,心里总觉得不对劲,林建国一个司机,哪来这么大的本事?
“你开口,我肯定给你办得妥妥的。”李哥在那头应得干脆,“三天后我把资料发你邮箱,到时候你查收就行。”
他跟薛一楠合作过好几次,知道她出手大方,每次的报酬都比市场价高不少,而且从不多问过程,这样的主顾,他自然愿意上心。
挂了电话,薛一楠把手机扔在床头,指尖还残留着手机壳的磨砂触感。
她靠在床背上,望着天花板上的吊灯,暖黄的灯光漫下来,却照不进她心底的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