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没人吗?”
小童让安保部同事帮忙,调取了唐糖彩排结束至今的监控。
可以看到她在pd的指引下到了采访间,十五分钟结束前采。
按通知到摄影棚最角落的服装部领了衣服,然后拿着衣服往仓库后走,消失在了拐角。
拐角后,正是之前来九鑫担心过是否布机位的女更衣室。
而她最后出现在镜头里,已经是半小时以前了。
发现这一点,来九鑫啪地一声就从位置上站起来,掏出手机给唐糖打电话,无人接听。
今天的节目录制也要求选手们不带手机。
“她的pd呢?”
来九鑫心中越慌,面色越沉,口气也变得越冷厉简洁。
“联系他。”
“带我去那更衣室!”
当那双永远热烈明亮的眼睛沉下来,年轻人高大的身形,与蕴含着无尽力量的肌肉带来的威慑效果就骤然明显。
他大步迈动长腿,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发号施令时,更有令人下意识跟随服从的威仪。
这是用无数钱权堆积出来,沁进了来家独子血脉里的气场。
平时再如何温顺,来家继承人也有他的逆鳞。
在逆鳞被触碰时,冒犯者势必要付出惨痛的代价。
旁观的众人直到此时才惊觉,这不仅仅是个英俊热情的年轻人。
同样也是站在金字塔尖、一句话可以让许多人改变人生的掌权者。
只有来九鑫自己知道。
刚刚发现唐糖不见了的那瞬间,他仿佛被人迎头打了一闷棍,耳边嗡嗡作响。
他的大脑和心脏,同时被惊惧攫住。
昨晚那个在他梦里落泪的苍白面孔在脑海中浮现。
各种不好的联想让他心焦又心慌,只能越走越快,越走越快,最后向着小童指的方向大步跑去。
唐糖要平平安安才行!
……
唐糖更衣室后,很快就察觉到了不对。
空调有点太低了。
为了保障选手们的健康,更衣间的温度通常会控制在25c左右,同时需要配合通风,避免空气混浊。
连【响】的换衣间,都不会把温度调到这种低温。
她搓了搓手臂上因为冷气应激冒出来的鸡皮疙瘩。
这里温度估计到了棚内可设的最低温度16c。
她按了一下门边开关,灯也没亮,下一秒就转身拉门。
门已经被反锁了。
狭小的、弥漫着淡淡樟脑味的房间。
冰冷漆黑的密闭空间。
寒意顺着她每一寸肌肤肆意切割。
唐糖脑中的弦骤然绷紧,这熟悉的一幕让她无法控制地弯下了腰,背靠着墙缓慢蹲下。
看不见、摸不着,她是黑潮中要溺死的孩子。
除了双手抱膝把头埋进去以外,什么也做不了。
马上就要二十岁的唐糖,在这熟悉的黑暗、冰冷和淡淡樟脑味中被强行拉回了十岁的身体里。
重新变成了弱小的、无助的、无法自保的孩子。
……
从有记忆起,唐糖对唐美芳的印象,就像一卷坏掉的录像带。
大部分时候是模糊的、无声的。
只有几个片段突兀地沙沙作响、循环播放。
母亲两个字更像是某种符号,象征着泪水、争吵和莫名其妙的各种恶意。
唐美芳不常回家。
也许是为了躲债主,也许是因为破了天顶的老屋,住起来总比不上外面舒服,也许是单纯地厌烦了唠叨的唐老太和唐糖这个拖油瓶。
留下一老一小对着老邻居们连遮掩都懒得的指指点点。
一开始她不懂,还会在晚上抱着外婆的脖子,小小声问她。
为什么隔壁的叔叔要对着自己笑个不停,让她承认自己是小女表子?
什么又是小女表子呢?
她没得到答案。
事实上,她一问完,唐外婆就大哭着起身,用拳头、用脚、用身体撞着砸开了隔壁的门。
小个子的老太太一头撞在了邻居叔叔胖胖的肚子上。
然后是混乱的厮打、哭喊与咒骂。
那个暗夜,最后定格成外婆脸上整整一个月才变淡的血痂。
还有被扯掉了、再也没长好的那片头皮。
那时候她就知道小女表子一定是很坏很坏的人。
当女表子是一件很糟糕的事情。
但她妈妈好像不知道。
十岁那年暑假,唐老太的退休金出了问题,需要她带上资料、亲自去Z市人社大厅进行档案确认。
下河镇离Z市很远,直到今年也没有开通高速。
十几年前,那条弯弯曲曲的山道,让所有人办事都变得困难。
外婆把她托付给了她闺蜜、也是唐糖的舞蹈老师兼小学校长陈兰芝。
陈兰芝家的孩子多,唐糖不方便寄宿。
所幸两家离得不远,是相邻的两栋楼,步行也只有几百米。
唐老太出门办事的那个星期,唐糖每天早起,去陈家吃早餐,练一天舞。
吃完晚饭,再自己回家睡觉。
本来一切都很平静。
直到最后一天,唐糖睡到半夜突然听到了门响。
唐美芳回来了。
还带回来了一个陌生的男人。
隔着廉价的纤维门板,她听到了男人野兽般的粗喘和唐美芳陌生的大笑。
衣服摩擦的声音。
人体重重撞在门板上、门框不堪重负、吱呀作响的声音。
还有唐美芳充满了媚意的咒骂与表白。
喘息声此起彼落,最后混成了一团。
让人分不清,那到底是人类欢愉的喊叫,还是野兽痛苦的哀嚎。
她听到了男人一边低吼,一边问唐美芳。
“你女儿是不是睡在这里面?十岁也不小了吧?”
十岁的唐糖怕得浑身发抖。
她连鞋都没来得及穿,就连滚带爬地躲到了床底下。
她捂着耳朵,蜷缩成小小的一团,希望门外的两人快点离开。
小姑娘当时其实没听懂这段对话里的意味。
但她读懂了语气,那种黏腻的、轻蔑的、仿佛谈论死物的语气。
像是一场噩梦。
她只能祈求天快点亮,噩梦快点醒。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外终于安静了,她听见了脚步远去的声音,客厅门关上的声音。
她以为噩梦结束了,抖着手脚从床底下爬出来,发现她的母亲正披着一件没有扣子的衬衣,靠着门边在看她。
女人白皙而丰腴的肌肤大片裸露,上面还有深深浅浅的各种暧昧痕迹,就这么坦坦荡荡地展露在她十岁的女儿面前。
唐美芳摇了摇手里的备用钥匙,对发丝凌乱、满目仓惶,哭得脸蛋都皴了的小唐糖冷笑起来。
“你倒是很懂得怎么听床脚,和你那个混蛋爹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天生贱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