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着三块地盘,都是不动刀剑,只用计谋就落入了徐家囊中。
本该是一件开心的事,但对徐家男人来说,在欢喜之余,难免一些低落。
都是在海上威名远扬的战将,结果大家一块出门抢地盘,却让珠珠一人扛下所有。
他们这些本该保护珠珠的男子,倒成了吃自家女儿软饭的小黑脸了。
徐人杰咬了一口女婿做的肉干,闷闷不乐地看着被占下的刘家城主府。
正难得有些伤感之际,他忽然听到谢不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岳父原来在这里,珠珠正四处寻你呢。”
徐人杰一听女儿的名字,立马来了精神。
“咋啦,要去打南越吗?”
谢不疑温和一笑,抬手给徐人杰引路。
“您老人家不在场,珠珠不肯说,我也不清楚具体何事。”
“两位舅兄已经在书房等您了。”
徐人杰从这话中听出了儿女对他的认可敬重,一点小小的失落一扫而空。
他兴致勃勃地跟上谢不疑,快步向着书房走去。
到了书房,果然珠珠和徐家两兄弟都在。
“阿爹,你一大早怎么就起来了,珠珠要商量事都找不到你人。”
徐百川也在嚼肉干,看到姗姗来迟的老父亲,咀嚼的动作也没停。
还别说,这个妹婿的手艺是真的好。
他专门给珠珠做的肉脯,色泽红润、香气扑鼻。
每块肉脯都被切成一口大小,闲来无事往嘴里丢一块,那滋味可别提多香了。
徐人杰随口敷衍了一句早起练功,就去看女儿。
“珠珠啊,你要和阿爹商量啥呢?咱们什么时候去打南越呀?”
南越作为昭朝南部百越中实力最强的一支,北面是五岭,南边与林邑接壤,是必有一战的地方。
关于南越,珠珠也曾考虑过,是否要一鼓作气拿下此地。
但昨夜与谢不疑商量之后,她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正所谓贪多嚼不烂,他们趁着昭朝反应不及,以雷霆之势拿下三块领地,已是极限。
从他们出逃京城至今,已是过去一月有余,和帝就算再废物,也该发现不对劲,派兵一路追着南下了。
这时候若他们贸然深入南越境内,说不得就要迎面遇上南越王家与和朝廷两股势力的围剿。
与其如此,倒不如静下心来,好好整顿已经到手的扶南、高棉和林邑三地。
珠珠把这些道理掰开揉碎说给父兄,谢不疑也不时帮忙解释。
徐人杰越听,眼神就越是黯淡。
果然,又用不上他了吗?
徐人杰从大儿子徐百川手里抢过对方还没吃完的半包肉脯,在左上首的空位一屁股坐下,颇为郁闷地嚼了起来。
“那珠珠你急忙叫阿爹来是有什么事情啊?”
“这林邑的事情,我也搞不明白,帮不上忙啊。”
珠珠和谢不疑对视一眼,见对方微不可见地轻点了点头,便知道了她阿爹在郁闷何事了。
打江山要紧,哄老爹也要紧。
她端着椅子,坐到阿爹旁边,挽着徐人杰的手摇了摇。
“阿爹最厉害了,怎么就帮不上了。南越打不了,这林邑逃亡在外的那些刘家人,咱们还打不了啊?”
刘伟雄虽然伏诛,但刘伟强可是借着他们的人手杀完仇人,就带着三千人马蹿进了林邑乡野之中。
“这些残兵若是不早清扫,谁知道以后会闹出什么风波?这种重任,除了阿爹和大哥,又有谁有这经验和能力?”
况且,如今已是五月。
“咱们已与谢老头撕破了脸,今年的风季就不能够一味指望定海珠,得想办法把阿娘接来,还有八万春的诸般事宜。”
“三哥灵活机变,回八万春接人和处理后续,就全权托给你了。”
“咱们岛上作物该收的收,牲畜该转的转,若是一切顺利,说不准这新地盘上咱们一块抢种,还能赶一季收成呢。”
抢占了这么大片土地,除了追缴残兵、定规设矩,还要安抚百姓、收拢民心,之后又要兴学校,奖农桑,通商惠工……
桩桩件件都需要耗费大量精力。
光是这么数一数,珠珠都有些头晕。
她进城之后,先给了阿牛阿雀姐弟事先许诺的酬劳奖励,又赠了他们房舍金银后。
随后就始终在思索此事,越想越觉得百废待兴,徐家人手严重不足。
现在她就希望三哥动作快点,把阿娘和家中那支娘子军快点带到此地,也免得她和夫君劳累猝死。
徐百溪感受到了妹妹目光中的渴盼和信任,一种强烈的自豪与责任感油然而生,拍着胸口许下承诺。
“珠珠放心,我一定尽快带着阿娘和你嫂子们来和你汇合。”
徐家的男人们天天在海上作战,治理内政这块都是徐夫人文湄,带着三个儿媳妇在处置。
现在他们占下的三块地盘,加起来比八万春大了数倍不止。
确实需要把徐家娘子军快点带过来接手才行!
……
有了珠珠分配的任务,徐人杰带着儿子们重新恢复了昂扬活力,怀里揣着谢不疑连夜制好的大袋肉干,雄赳赳、气昂昂地出发了。
徐家父子的人马,这次分了三股出发。
徐百溪乘船出海,返回八万春,准备去摇人。
徐人杰和徐百川,则各带一支骑兵,向林邑南北两个方向前行。
珠珠目送着父兄们离开的背影,忍不住想起了当日在京城送别谢不疑的场景。
那时候陪伴在她身边的是大哥和三哥,他们身在和帝的监视之下,连说话都要小心翼翼,浑然不知第二日的机会是否能够顺利。
而如今,不过两月不到的光景,她偷走了昭朝的皇后和王爷,还偷走了南昭近百万亩的土地。
她站在芽庄城外的山坡上,遥望着属于父亲和大哥的人马在略微幽暗山河之间渐渐远去。
有早起的云雀在不远处欢快地鸣唱。
千万根金线,从叶片缝隙透下来,乖巧地落在了她的掌心。
珠珠深深吸了一口南方山林特有的、带着青草露水香味的空气。
她此时站在山上,随着日头渐渐升高,视线豁然开朗。
大地是深深浅浅的红褐色和绿色、奔腾的河水从脚下走过。
一切都在往外微微下沉。
只有她和身边的谢不疑,正站在万物的至高点。
珠珠头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了自己蓬勃生长的野心: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这样的生活确实会让人沉迷。
比起像徐如英那样,一辈子守着栖凤殿的三重楼、以爱为养料的人生。
她果然还是更喜欢这种用拳头和脑子,决定话语权的方式。
徐照乘,从不是任人把玩的玩物,而是照亮八万春前路的照乘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