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阙阁顶层的静养室内,沈清辞在谢砚的守护下,经过一整天的精心调息,神识的震荡与身体的虚弱感终于基本平复。
但青铜碎片带来的信息冲击和系统警告,如同烙印般刻在她的脑海。
那个与她相似的古老女子回眸的瞬间,以及“高维信息污染”、“底层协议冲突”这些冰冷的词语,让她无法安宁。
“我们必须去那个考古现场。”沈清辞睁开眼,语气坚定地对守在床边的谢砚说道。
她的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眼神已恢复了往日的清澈与锐利,甚至比以往更添了几分凝重。
谢砚没有反对。他知道,那块碎片就像一把钥匙,已经打开了潘多拉魔盒的一角,逃避毫无意义。
唯有直面它,才能找到解决问题的可能。
“我已经安排好了。”谢砚将一杯温水递给她,“苏菲和凌夜带领的先遣队已经抵达遗址外围,建立了临时基地。我们随时可以出发。”
他看着她,目光深沉:“但你必须答应我,一切以安全为重。有任何不适,立刻停止。”
沈清辞接过水杯,指尖与他短暂相触,一丝暖意传来。
她轻轻点头:“我知道。”
事不宜迟,数小时后,一架经过特殊改装的垂直起降飞行器,载着沈清辞、谢砚以及一个精干的调查小组,悄然飞往那片位于西部人迹罕至之地的河谷。
飞行器降落在距离遗址数公里外的一处隐蔽山谷。
与先遣队汇合后,众人换乘特制的全地形车,向着被军方封锁的核心区域驶去。
越是靠近遗址,沈清辞的感觉就越是明显。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极不自然的粘滞感,仿佛置身于某种无形的胶质中。
她意识深处的“归位”系统持续发出低强度的背景噪音警告,虽然不再像接触碎片时那样激烈,却如同耳鸣般挥之不去。
“这里的能量场非常混乱,”苏菲穿着野外作战服,指着车载能量探测仪的屏幕,“读数波动毫无规律,而且……似乎能干扰生物钟。先遣队的成员这几天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失眠或嗜睡,时间感错乱。”
谢砚看向沈清辞,只见她眉头微蹙,正闭目凝神,似乎在仔细分辨着什么。
“感觉到了吗?”他低声问。
“嗯,”沈清辞睁开眼,目光投向河谷深处的方向,“不仅仅是能量混乱……是‘时间’本身,在这里变得‘不均匀’了。”
穿过军方设置的重重关卡,一行人终于抵达了考古队出事的核心区域。
这里是一片位于干涸古河道旁的台地,散落着一些考古探方和临时工棚的遗迹,但此刻都已人去楼空,显得格外荒凉。
然而,与这表面荒凉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那种无处不在的、令人心悸的异常感。
沈清辞走下全地形车,脚踩在布满砾石的地面上。她不需要仪器,仅凭自身感知,就能“听”到这片土地在“低语”。
那是时空结构被强行扭曲、撕裂后发出的、常人无法察觉的哀鸣。
她环顾四周,目光锐利如鹰隼。很快,她锁定了一片看似与其他地方无异的区域——那里位于几个探方之间,地面上只有一些凌乱的脚印和车辙。
“就是这里。”沈清辞停下脚步,指向那片区域,“时空扰动的源头,最强的‘褶皱’点。”
随行的技术人员立刻架设起更加精密的探测设备。
果然,仪器一靠近那片区域,读数就开始疯狂跳动,显示那里的空间曲率和时间流速都出现了剧烈畸变。
“烛阴的人也来过这里,”凌夜在附近发现了打斗的痕迹和一些被遗弃的、带有“烛阴”标记的损坏设备,“看情况,他们似乎是想强行进入或者做点什么,但遭遇了某种……反击?匆忙撤退了。”
沈清辞蹲下身,指尖轻轻拂过地面上一道不起眼的、仿佛被高温灼烧过的焦黑痕迹。
痕迹的边缘,残留着一丝极其微弱的、与青铜碎片同源,但更加暴戾混乱的能量气息。
“他们触动了这里不稳定的时空结构,遭到了反噬。”沈清辞判断道,“看来,‘烛阴’也对这里的力量束手无策,甚至……心怀忌惮。”
她站起身,走到那片“时空褶皱”的核心区域边缘。越是靠近,那种时间流速不均的感觉就越发明显。
她甚至能看到一只误入此地的飞虫,在空中诡异地时而加速、时而凝滞,最终因为身体各部分经受的时间流速差异过大而凭空解体,化作一蓬细微的尘埃!
“所有人后退!”谢砚厉声喝道,同时上前一步,紧紧握住沈清辞的手,金光自然流转,将她护在其中。
他能感觉到,前方的空间极其脆弱,仿佛一个充满裂痕的玻璃罩,随时可能彻底崩碎。
沈清辞却对他摇了摇头,示意自己还能坚持。她需要更近距离地感知,找到这“褶皱”的根源。
她强行压下系统持续的警告噪音和再次泛起的心悸,将神识凝聚成一线,如同最精密的手术刀,小心翼翼地刺向那片扭曲区域的中心。
瞬间,更加庞大而混乱的时空信息如同决堤般涌来!
她“看”到了这片土地上万年的变迁,看到了不同时间线上的景象如同叠放的透明胶片般交错闪现——
有远古先民在此祭祀,有王朝军队在此厮杀,有未来的钢铁造物在此掠过……无数历史的碎片在此地交汇、碰撞!
就在她感觉自己的神识即将被这无尽的信息洪流冲垮时,一股强烈而清晰的意念回响,如同黑暗中的灯塔,穿透重重混乱,直接烙印在她的感知中:
“……守护……神树……坐标……”
伴随着这意念的,还有一个极其模糊、却带着明确指向性的空间坐标信息!
沈清辞猛地收回神识,踉跄了一下,被谢砚及时扶住。她的额间渗出细密的冷汗,但眼中却闪烁着明亮的光芒。
“找到了……关键信息……”她喘息着,将那个模糊的坐标和“守护神树”的意念回响告知谢砚。
就在众人为这重大发现而精神一振时,异变突生!
似乎是沈清辞刚才的神识探查,进一步刺激了本就不稳定的时空褶皱。
以那片核心区域为中心,空间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开始剧烈荡漾、扭曲起来!一股强大的、混乱的吸力凭空产生,撕扯着周围的一切!
地面上的砾石、设备,甚至光线,都开始向着那片扭曲的中心点坍缩!
“小心!时空塌陷!”谢砚脸色剧变,第一时间将沈清辞紧紧护在身后,璀璨的金光爆发到极致,试图对抗那恐怖的吸力!
苏菲和凌夜也立刻指挥队员后撤,并启动应急装置,试图稳定局势。
然而,那吸力远超想象,谢砚撑起的金色屏障在时空之力的碾压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剧烈波动,眼看就要破碎!
更糟糕的是,沈清辞因为刚才的探查消耗过大,此刻在吸力和混乱时空之力的双重影响下,只觉得天旋地转,意识仿佛要再次被拉入那无尽的乱流之中!
她左臂的封印也传来了隐隐的刺痛。
“清辞!坚持住!”谢砚感受到怀中人儿的虚弱与挣扎,心急如焚。
他猛地一咬牙,不再仅仅是被动防御,而是将全身力量灌注于双脚,如同磐石般扎根于大地,守护金光不再外放,而是紧紧包裹住沈清辞,以自己的身躯和意志,作为她对抗时空乱流的最后锚点!
他低下头,在她耳边沉声低吼,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与力量:
“记住,无论时间如何流动,我在这里!”
这句话,如同惊雷般在沈清辞几乎涣散的识海中炸响!
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和坚实感,瞬间驱散了部分的冰冷与混乱。她下意识地反手紧紧抓住谢砚的手臂,仿佛抓住了狂风巨浪中唯一的浮木。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那片扭曲的核心区域似乎因为能量过度宣泄而达到了某个临界点,猛地向内一缩,随即爆发出一阵无声的能量冲击!
“轰——!”
无形的气浪席卷开来,将众人推得连连后退。待尘埃落定,只见那片核心区域竟然暂时恢复了平静,只是地面上留下了一个不规则的、仿佛被无形之力抹去的浅坑。
危机暂时解除。
谢砚依旧紧紧抱着沈清辞,感受着她逐渐平稳的呼吸和心跳,悬着的心才缓缓落下。两人在刚刚平息的能量尘埃中相拥,劫后余生的庆幸与彼此依靠的坚定,在无声中静静流淌。
苏菲和凌夜带人迅速检查现场,确认暂时安全。
沈清辞从谢砚怀中抬起头,看着那片恢复平静却依旧透着诡异的区域,以及手中记录的模糊坐标,轻声道:
“我们该回去了。下一个目标——‘青铜神树’。”
所有的线索,最终都指向了那片万山之祖,那个传说中能操控时间的神秘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