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宾台上的喧嚣散去，各方使者怀着不同的心思陆续离去，寂灭山外临时搭建的营地也空了大半，只留下少数几家需要进一步洽谈具体事务的代表。墟殿主殿内，恢复了往日的肃穆，但空气之中，仿佛还残留着方才那场无形交锋的余韵。
凌霄并未立刻返回归墟道场，而是留在了主殿。他知道，方才的公开会面只是序曲，真正的重头戏，往往在幕后。
果然，未过多久，钱多多便引着两人悄然而至。正是暗影商会的星尘与月华二位使者。
“凌殿主，打扰了。”星尘使者依旧是那副温和得体的模样，月华使者则安静地立于其侧，气质清冷。
“二位使者请坐。”凌霄示意他们落座，清虚道人与钱多多也陪在一旁。
星尘使者没有过多寒暄，直接取出一枚非金非玉、表面流淌着朦胧星辉的巴掌大薄片，郑重地放在凌霄面前的案几上。
“此乃商会之前承诺的，关于‘混沌祖气’可能存在区域的星图残片。”星尘使者说道，“此图残缺不全，信息模糊，且所标注的‘混沌迷域’位于诸天边缘，空间结构极其不稳定，充斥着混沌乱流与未知危险，甚至有古老传闻，那里曾是上古神魔的战场，有‘起源之器’的碎片遗落……故而，其价值与风险并存，还请殿主自行斟酌。”
凌霄拿起那星图残片，入手温凉，神识沉入，立刻感受到一片浩瀚、混乱、充满毁灭与新生的星域虚影，其中几处区域被特别标记，散发着与寂灭龙珠、与他自身混沌归墟之力隐约共鸣的奇异波动。确实是混沌祖气可能汇聚之地。
“起源之器？”凌霄捕捉到这个关键词语，抬眼看向星尘。
星尘使者神色略显凝重，压低声音道：“这只是最古老的传说之一，真伪难辨。相传在宇宙开辟之初，伴随大道而生的有几件蕴含无上伟力的‘起源之器’，是构成诸天万界某些根本法则的具现。后来爆发了一场席卷所有纪元的惊天大战，导致数件起源之器破碎、遗失。有传闻说，‘混沌迷域’便是那场大战的残骸区域之一，其中可能封存着起源之器的碎片，或者至少，其形成与起源之器的力量逸散有关。”
“混沌祖气，据说便是起源之器‘混沌珠’破碎后，其本源气息散逸形成的。”月华使者罕见地开口补充，声音空灵清冷，“若能寻得，对修炼混沌之道者，乃无上至宝，甚至可能触及‘起源’之秘。但同样的，觊觎者、守护者（或许是某些因混沌气息而诞生的恐怖存在）、以及那场大战遗留的杀阵与怨念，都将是致命的威胁。”
凌霄手指轻轻敲击着案几，消化着这些信息。起源之器，混沌珠碎片……这些词汇，与他体内的混沌空间、那柄神秘断剑，是否有所关联？荒神之眼又算是什么层次的存在？
“多谢二位告知。”他将星图残片收起，“此图对我确有价值。暗影商会的这份人情，本座记下了。”
星尘使者微微一笑：“殿主客气，互利互惠而已。此外，商会近期会有一支商队，携带一批高品质的虚空晶石、稀有金属以及几部上古残卷途径附近星域，若殿主有需要，可以优先交易。”
又商谈了一些具体的物资采购与情报交换细节后，星尘与月华使者便告辞离去。
他们前脚刚走，后脚钱多多又进来禀报：“殿主，古妖殿那位雷烈使者，又回来了，说是有一桩私下的交易，想与殿主面谈。”
“哦？”凌霄眉头微挑，这倒有些出乎意料。雷烈在迎宾台上态度并不算友好，此时去而复返，所图为何？
“带他进来。”
不多时，雷烈那魁梧的身影便再次踏入主殿。与台上的倨傲相比，他此刻的脸色显得严肃了许多，眼神中也少了几分审视，多了几分……灼热？
“凌殿主，俺老雷说话直，就不绕弯子了。”雷烈开门见山，声音洪亮，“俺想跟你做笔交易。”
“雷使者请讲。”
雷烈从怀中取出一个赤金打造、表面布满雷霆符文的玉瓶，小心翼翼地放在案几上，又拿出一枚散发着蛮荒气息的骨片。
“这瓶里，是一滴‘远古雷鹏皇’的真血精华，比之前送的那滴品质高了不止一筹，蕴含最纯粹的雷霆与风之法则，更有一丝远古妖皇的霸道意志。”雷烈指着玉瓶，眼中闪过一丝肉痛，显然此物对他而言也极为珍贵。“这骨片上，则记载了我古妖殿‘万妖岭’一脉部分核心的《天妖淬体诀》前三层，虽非完整，但足以让肉身淬炼效果提升数倍！”
凌霄目光扫过两物，那玉瓶中的血液即便隔着封印，也能感受到其中狂暴精纯的力量，骨片上的妖文也玄奥非常，确实是好东西。
“代价呢？”凌霄平静地问道。
雷烈深吸一口气，目光灼灼地盯着凌霄：“俺想进入你这寂灭山，到那枚珠子散发的力场最边缘去修炼一段时间！借助你那混沌归墟气息，淬炼俺的金翅雷鹏真身！”
他解释道：“俺金翅雷鹏一族，虽擅风雷，但真身强度一直是短板。你们人族的《撼山体》俺学不来，但你这混沌归墟气息，俺感觉对淬炼任何属性的肉身都有奇效，尤其是那种‘破而后立’、‘衍化新生’的意境，或许能让俺的真身打破桎梏，更上一层楼！甚至……触及一丝返祖的可能！”
原来如此。凌霄恍然。雷烈是看中了寂灭龙珠力场对肉身的淬炼效果，尤其是其中蕴含的混沌衍化与归墟寂灭交替的意境，对于追求血脉进化与肉身突破的妖族而言，吸引力巨大。
“你不怕被归墟之力侵蚀，化为一滩污血？”凌霄反问。
“怕！当然怕！”雷烈瞪着眼睛，“但修行之路，哪有不冒险的？俺观察过你手下那两个体修小子，他们能在边缘修炼，俺自认血脉比他们高贵，肉身底子也不差，只要控制好时间和深度，未尝不能一试！更何况，俺这真血和淬体诀，也不是白给的！”
凌霄沉吟片刻。与古妖殿交易，有利有弊。利在于，可以换取急需的高阶资源（雷鹏真血可用于炼器、炼丹或培养雷属性弟子，《天妖淬体诀》对石崆石龙乃至整个墟殿的炼体体系都有借鉴意义），且能与古妖殿这一古老势力建立一种相对特殊的联系，多一个潜在的盟友或交易对象。弊在于，可能暴露寂灭山力场的部分特性，且雷烈毕竟是妖族，非我族类，其心难测。
“可以。”权衡之后，凌霄做出了决定，“但有几个条件。”
“你说！”雷烈精神一振。
“第一，你只能在划定的最外围区域修炼，不得深入，不得试图探查寂灭山核心阵法与龙珠奥秘，我会在你身上留下标记，一旦越界，后果自负。”
“第二，修炼期间，需遵守我墟殿规矩，不得滋事，不得与殿内人员冲突。”
“第三，交易内容，仅限于你我之间，不得外传。古妖殿不得以此为由，要求更多或介入墟殿事务。”
“第四，时间以三月为限。三月后，无论是否有成，你必须离开。”
“第五，你若在修炼中出现任何意外，被归墟之力侵蚀，我墟殿概不负责，你古妖殿也不得借此生事。”
条件颇为苛刻，尤其是最后两条。
雷烈脸色变幻，显然在激烈挣扎。最终，对突破的渴望压倒了其他顾虑，他一咬牙：“好！俺答应了！”
“既如此，便立下大道誓言吧。”凌霄淡淡道。
双方以大道为证，立下誓言契约。雷烈将雷鹏真血和淬体骨片交给凌霄，凌霄则唤来墨麟，让他带雷烈前往寂灭龙珠力场边缘，划定一块专门区域，并布下监控禁制。
雷烈迫不及待地跟着墨麟去了，眼中充满了期待与忐忑。
处理完这两件突如其来的“私事”，天色已晚。
凌霄独自坐在殿中，手中把玩着那枚星图残片，又看了看案几上的雷鹏真血玉瓶和妖文骨片。
混沌祖气的线索，通往可能隐藏着起源之秘与无尽危险的混沌迷域。
古妖殿的交易，带来了实质的资源与一种新的合作模式。
墟殿的发展，似乎正沿着一条既定的轨迹，被各方势力推着、引着、逼着，驶向那片更加浩瀚也更加莫测的深海。
他将星图残片郑重收好。探索混沌迷域，绝非眼下之事，需要更充足的准备、更强大的实力，或许还要等待更合适的时机。
至于那滴雷鹏真血和《天妖淬体诀》，倒是可以立刻利用起来。
他心念一动，身形消失在主殿，下一刻，已然出现在了“归墟道场”之中。
石崆石龙正在混沌气流中挥汗如雨地修炼，感受到凌霄到来，立刻收功前来拜见。
“主人！”
凌霄将那枚记载着《天妖淬体诀》前三层的骨片递给石崆：“此乃古妖殿淬体秘法前三层，虽为妖族所创，但淬炼筋骨、激发气血的原理有相通之处。你二人参详其中精义，结合《撼山体》，看看能否触类旁通，完善自身炼体之路。切记，取其精华，去其糟粕，不可盲目照搬。”
“是！主人！”石崆接过骨片，兄弟二人眼中都露出兴奋之色。他们能感受到这骨片的不凡。
凌霄又取出那玉瓶，沉吟片刻，并未直接将真血给予他们。这滴远古雷鹏皇的真血精华能量过于霸道，且蕴含雷霆风系法则，与兄弟二人主修的土系撼山体略有冲突，直接使用风险不小。
“此物我另有他用。”凌霄收起玉瓶，“你二人先将淬体诀参悟透彻，夯实基础。待时机合适，或许能以此血为主材，辅以其他灵药，炼制一炉‘雷劫淬体丹’，助你们在突破关键瓶颈时，引雷劫之力淬体，效果更佳。”
石崆石龙自是毫无异议，对凌霄的安排深信不疑。
安排好二人，凌霄的目光投向了归墟源海更深、更平静的区域，那里，秦婉正在一座简单的玉石平台上静坐，周身流转着淡金色的气血与混沌气息，显然已初步入门《不灭金身诀》，进展喜人。
他没有打扰，身形再次消失，回到了养魂居附近。秦婉已然苏醒并开始修炼，这养魂居便空置下来。
站在小筑前，凌霄望着寂灭山外逐渐暗淡下来的暗红色天幕，眼神幽深。
星图指引着远方，妖血淬炼着当下。
而墟殿的未来，就在这步步为营的积累与抉择之中，缓缓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