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曙光”基地最深处的第七训练区,此刻沉浸在一片由数据流和能量投影构成的虚拟星海之中。王峥星正身处最新型号的“深渊行者”模拟驾驶舱内,进行着高强度的神经适应性训练。这并非普通的模拟,而是直接与基地核心灵粒子网络进行浅层接驳的深度体验。
他的意识如同飘荡在宇宙中的微尘,又像是试图驾驭惊涛骇浪的水手,努力与周围浩瀚奔腾的模拟灵粒子能量流保持同步。眼前的全景屏幕上,并非固定的机甲驾驶舱视图,而是不断变幻的星辰漩涡、星云光带,以及一台若隐若现、线条凌厉、性能参数远超他之前接触过的任何训练机乃至量产机的虚拟原型机——“星尘幻影”的轮廓。他需要用自己的精神意念,去“推动”这些能量流,进而间接影响那台虚拟机体的姿态调整、微机动以及能量护盾的局部强化。
汗水早已浸湿了他额前的发丝,沿着鬓角滑落,在下颌处汇聚成珠,滴落在紧贴着皮肤的神经传感服上。他的眉头紧锁,牙关微微咬紧,全部的注意力都凝聚在维持那脆弱的同步率上。每一次成功的微调,都伴随着精神力的剧烈消耗;每一次能量的轻微波动,都像是直接拉扯着他的神经。这种训练的目的,不仅是提升操控精度,更是为了锤炼他在高负荷灵粒子环境下保持意识清明的基础。
就在他刚刚完成一次复杂的“Z”字型规避机动模拟,精神稍稍松懈的刹那——
“——呜——!!!”
一声凄厉到足以刺穿耳膜、撕裂灵魂的最高级别战斗警报,毫无任何预兆地,如同濒死巨兽的哀嚎,猛然炸响!这声音并非仅仅来自模拟舱的扬声器,而是通过基地每一根龙骨、每一道墙壁、每一条通风管道共振传来,仿佛整个山体都在为之震颤!
几乎在警报响起的同一微秒,模拟舱内原本柔和深邃的星海投影瞬间消失,被刺目、急促、仿佛带着血腥味的红色应急光芒彻底取代!这红光并非稳定照明,而是以令人心悸的频率疯狂闪烁,将舱内的一切,包括王峥星瞬间苍白的脸,都染上了一层如同地狱熔岩般的色调,明灭不定,如同死神眨动的眼睛。
“警告!警告!检测到超高强度、未识别能量信号源!信号源已突破近地轨道第三、第四联合防御网!突破速度极快!坐标锁定:东经xxx,北纬xxx,位于东海争议海域上空!能量特征分析……无法匹配数据库内任何已知国家、组织或历史记录!频谱呈现高度攻击性与扭曲特性!判定为……敌对入侵!重复,判定为敌对入侵!所有单位,进入最高战备状态!”
冰冷的、不带丝毫人类情感的电子合成音,一遍又一遍地通过基地的全域广播系统,如同丧钟般回荡在每一个角落。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柄裹挟着冰霜的重锤,狠狠砸在王峥星的心口,也砸在基地每一个听到它的人的心脏上。那坐标位置,如同烧红的铁钉,烙在他的意识里——东海!那片并不平静的海域!
“深渊行者”模拟舱的系统被强制中断,并非正常的关机流程,而是如同被掐断脖子般戛然而止。虚拟的星海和“星尘幻影”的轮廓瞬间崩解成无数离散的光点,随即被刺眼的红色警报界面覆盖。舱内用于模拟灵粒子感应的力反馈系统也瞬间断电,原本萦绕在身体周围的微弱能量压迫感骤然消失,带来一种失重般的虚无感。
“嗤——!”
伴随着高压气体释放的尖锐声响,模拟舱厚重的复合装甲舱门猛地向一侧滑开,冰冷的、带着机油和臭氧味道的现实空气涌了进来,与舱内尚未完全散去的能量余韵混合,形成一种怪异的气息。
王峥星有些茫然地、几乎是本能地抬手,摘下了那顶连接着无数纤细神经传感线的沉重头盔。突如其来的环境剧变,让他的大脑出现了短暂的空白和耳鸣。前一秒还沉浸在驾驭星海的宏大与艰难中,后一秒就被抛入了这如同世界末日般的警报风暴里。他眨了眨有些干涩的眼睛,视线透过敞开的舱门向外望去。
训练区通道内,已然是一片混乱而有序的奔流景象!原本安静的各色指示灯此刻全部被刺目的红色取代,映照着一张张或凝重、或紧张、但无一例外都充满了决绝的面孔。穿着不同颜色识别服的地勤人员、技术官、研究员、以及像他一样的机师预备役,所有人都如同被上紧了发条,在以近乎奔跑的速度冲向各自预设的战位。沉重的防火门一道道落下,发出沉闷的巨响,通道上方传来大型能量传输管道功率急剧提升时特有的低沉嗡鸣。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钢铁摩擦、引擎预热、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如同暴风雨前低气压般的紧张氛围,几乎凝成了实质,压得人喘不过气。
“所有战斗人员注意!所有战斗人员注意!立刻到一号格纳库集合!重复,立刻到一号格纳库集合!非战斗人员,按照应急预案,迅速进入指定掩体!这不是演习!重复,这不是——演习!”
林皓白的声音!透过墙壁上的通讯扩音器传来,如同炸雷般在王峥星耳边响起。那声音里,彻底失去了往日里惯有的那丝玩世不恭和戏谑调侃,只剩下被淬炼过的、如同百炼精钢般的冷硬、急促和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每一个音节都像是用锤子砸出来的,带着硝烟的味道。
王峥星的心脏在这一瞬间,仿佛被一只无形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猛地一缩!几乎停止了跳动。一股寒意不受控制地从尾椎骨沿着脊柱急速窜升,瞬间蔓延到四肢百骸,让他指尖都有些发麻。
敌袭?真正的……战斗?
不是模拟,不是推演,是真真切切、来自未知敌人的入侵?
这么快……就要来了吗?在他还没有完全准备好,在他还对那台虚拟的“星尘幻影”感到力不从心的时候?
混乱的思绪如同惊涛骇浪般冲击着他的意识。但他用力甩了甩头,强迫自己将那瞬间涌起的恐惧和茫然压下去。他深吸了一口混合着金属和警报气息的冰冷空气,另一只手下意识地、紧紧地握住了胸前那枚贴身佩戴的、带着他体温的齿轮吊坠。冰凉的金属触感,似乎传来了一丝微弱却异常稳定的暖意,奇异地让他狂跳的心稍微平复了一丝。
没有时间犹豫了!
他猛地从模拟舱的座椅上站起身,甚至来不及擦去额头上残留的汗水,将神经链接头盔随意放在一旁,便一步跨出了模拟舱,融入了外面那如同激流般涌动的人潮之中。他跟随着那些奔向一号格纳库的身影,用尽全身的力气,在回荡着刺耳警报和冰冷命令的通道里,开始了狂奔。脚步声、喘息声、金属门的撞击声、远处隐约传来的机甲引擎启动的轰鸣……所有声音交织在一起,谱写成了一曲战争突然降临时,最真实、也最残酷的前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