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还是高城把他背回宿舍 ,但这一次他并没有急着离开,反而是坐在李元的床上,耳边是李元的抽泣声。
一边擦眼泪的同时,一边想着七连的解散。
这一刻的高城是无力的、悲愤的,他想挽回如今的局面,但根本做不到。
他把七连视为自己的精神图腾,并且一直在悉心照料着,每一次的成功和汗水背后,都有他的参与。
这棵培养起来的幼苗长成参天大树,上面结满了累累硕果,或许也不是那么完美,但是和周围的植物比起来,它是那么的高大威猛。
可是突然有一天,有很多鸟类盯上了大树的果实,他无力保护,只能任由其将果子摘走。
那些凶猛的鸟禽将自己的血肉吸食一空,最后将种子带到远方,希望撒遍全世界。
其实这也是好事,对吗?高城这样安慰着自己。
他希望七连得人不管走到哪里,都是受人重视的存在!
这是他最美好,最衷心的祝愿。
不知道坐了多久,高城用帕子沾了一遍温水,给睡梦中的李元擦了脸之后,这才离开。
但其实这夜的醉酒并没有持续很长时间,到每天的生物钟的时候,李元还是醒了过来。
今天却没有人动,全都窝在被窝里面等着。
他们清晰的听到宿舍门开启又关闭的声音 ,清晰的听到下楼的脚步声。好似通过这个画面,他们看到了战友们不舍回望的双眼。
看到他们有些踌躇的脚步,背着军绿色的背包慢慢走远。
但他们不能动,他们得等着,他们得撑着,他们得装作无事发生,让别人不知道他们少了1\/3。
今天大家都特别喜欢睡懒觉,而且都特别喜欢蒙着被子睡,而且睡得都特别死,特别的香甜,连枕头上都是口水。
可是偏偏在这个让人情绪极度紧绷和压抑的时刻,团部的张干事却不干人事儿,将七连的历史的功绩记在了大功六连身上。
高城怎么可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当即带着七连的人就去找张干事,但是张干事还想以和稀泥的做法,把这件事情揭过去。
成功得到了七连所有人的怒目而视,在李元他要忍不住去打他的时候,伍六一直接上前,当他身边的文职一把擒住。
此时团长王庆瑞也来了,进来就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哟,你们这怎么练上摔跤?”只是走到高城身边的时候,没好气的将人推开了。
最终这件事情以张干事被送到连队体验生活结束,高城也带着七连的人回来了,只是魂丢了。
但这样的事情还在持续,等到第二天的时候,李元看到除了他和许三多之外,其他人都在收拾行李。
尽管速度放的很慢,但还是收拾齐整了。
有什么煽情的话语,没有过多的嘱咐,只有拍拍许三多李元的肩膀,再道一句保重。
李元和许三多跟在他们身后,眼里满是泪水,但这次却没有哭出声。
他们没有看到的是,不管是史今、伍六一、甘小宁、成才还是白铁军,他们脸上也全都是泪 ,死死咬住下嘴唇,才没让自己哭出声。
许三多和李元就只把他们送到楼下,便不能再往前走了,只能目送着他们离开。
高城深呼吸一口气之后,这才走到史今他们面前,看见他们流着眼泪,眼眶红红的看着自己。
高城拿着文件的手都在发抖,但还是读出了他们的归宿。每读上一个字,他就要痛上一分。
“伍六一!”
“到!”
“b团机步一连。”
伍六一走到相应的车面前,高城也抬头看向他,随后念下一个人的名字。
“宿文伍!”
“到!”
“c团坦五连!”
……
“史今!”
“到!”
高城深呼吸一口气,这才道:“b团机步一连”
“成才”
“到!”
“草原五班”
“甘小宁!”
……
“白铁军!”
……
所有人都分配完之后,高城这才合上文件。和七连的兵对视着,哪怕他们登上了车,眼神都没有挪开过。
洪兴国拍了拍高城的肩膀“老高,你得振作一些。”
高城声音沙哑,有些自嘲。“兵是我一个个挑的,现在也是我一个个送走的。”
洪兴国拍了拍高城的肩膀,快速转身离开了。
随着军车驶离,远处就只剩下军姿笔挺的高城,对着军车消失的方向敬了一个礼,这才往回赶。
他得快些回去,毕竟宿舍里还有一个哭包等着他去哄呢。
只是高城没想到,李元和许三多站在宿舍前,标标准准的军姿,等着他回来。
没有想象中的哭泣,这让高城提起来的心稍稍放松了些。
“你们两个杵这儿干什么呢?走回宿舍了。”
现在钢七连还有一个连长,两个列兵留守营房。
许三多已经在前一天晚上,光荣的成为了一名班长,虽然他的班只有李元一个人。
“报告,七连的队列还没有解散。”
许三多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让刚想上楼梯的高城停住了脚步。只见他缓缓转身,眼眶有些湿润,笑的比哭还难看。
“早就散了……”声音很轻,阵风就能把它刮飞。
许三多是一个一根筋的人,在他看来,不管是只有三个人还是一个人,只要他们的位置没变,要他们还留守在七连,七连就没有散。
偏偏李元也犟的很,和许三多是一样的想法。“报告,一排三班李元向连长汇报,三班应到二人,实到二人。”
高城定定的看着李元,这回笑容倒是好看的不少。“听我口令,解散!”
许三多和李元这才放松身体,一左一右的站在高城身边。他们两人的身高都只到高城的胸口下面 ,就像两个奶娃找妈似的。
一开始走的人是最惨的,但现在留下的人才是最可怜的。
钢七连只有三个人的夜晚还是来了,高城一个人待在自己的宿舍,总感觉不得劲儿。
躺在床上动来动去的,就是睡不着。
最终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保温杯,想了想又拿着罐子里的糖,来到了三班的宿舍外面。
李元许三多两人都还没睡,许三多开始写信,一个一个的写,班长、伍班副成才、白铁军、甘小宁、马小帅……这些人他一个都没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