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些!全给你!这破笔筒,归我了!”
李响那嘶哑却带着孤注一掷狠劲儿的吼声,像块石头砸进了古玩街这滩死水里。干瘦老头捏着手里那几张湿哒哒、脏乎乎、加起来顶天三十块的零钱,又看看李响那副比乞丐还惨的尊容,浑浊的老眼里先是错愕,随即涌上被戏耍的暴怒!
“你他妈耍老子?!”老头猛地站起来,破马扎被他带倒,咣当一声砸在泥水里。他枯瘦的手指着李响,气得浑身哆嗦,“这点钱?!买你妈个腿!滚!给老子滚!再不滚老子……”
他撸起袖子,看样子就要动手赶人。
旁边的王海更是乐得嘴都咧到耳根子了,拍着大腿,笑得前仰后合,唾沫星子乱飞:“哈哈哈!看见没?看见没!我说什么来着?李大骗子!兜比脸都干净!拿三十块钱就想糊弄人?老头,赶紧报警!告他个诈骗未遂!让他再进去蹲几天!哈哈哈!”
周围的摊主和几个看热闹的也哄笑起来,指指点点。李响瞬间成了这条破街上的最大笑话。屈辱像滚烫的油,浇在熊熊燃烧的恨火上,滋啦作响!他攥着那个灰扑扑的笔筒,指节因为用力而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胸口玉佩传来的灼热感几乎要把他皮肤烫伤!
不能动手!绝对不能!动手就彻底完了!这破笔筒……是他唯一的希望!
电光火石间,一个极其冒险、甚至可以说异想天开的念头,猛地窜进李响被恨火和玉佩灼热烧得滚烫的脑子里!
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王海那张写满快意和恶毒的胖脸,非但没有愤怒反击,反而咧开嘴,露出一个极其难看、甚至带着点谄媚和讨好的笑容!那笑容挂在他满是血污污泥的脸上,显得无比诡异和卑微。
“王……王哥!”李响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刻意的、夸张的示弱和讨好,甚至有点破音,瞬间压过了王海的狂笑和老头的怒骂,“您……您消消气!消消气!”
这一嗓子,把王海和老头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王海的笑声卡在喉咙里,狐疑地看着李响,像看一个突然发病的神经病。老头也愣住了,撸起的袖子僵在半空。
李响抓着那笔筒,往前凑了半步,脸上那谄媚卑微的笑纹丝不动,甚至更“真诚”了几分,他压低声音,却又能让周围几个人都听见:“王哥,您看您!咱老同事一场,至于嘛!这破玩意儿,”他晃了晃手里的笔筒,动作带着一种刻意的粗鲁和不屑,“我能真看上眼?您也太抬举它了!”
王海眉头拧成了疙瘩,不知道李响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李响这副低三下四的怂样,极大地满足了他的虚荣心。他抱着胳膊,嗤笑一声:“哦?那你搁这儿装什么大瓣蒜?拿三十块钱恶心谁呢?”
“误会!天大的误会啊王哥!”李响一拍大腿(又疼得他嘴角一抽),表情更加“懊悔”和“真诚”,“我这不是……刚出来,身无分文,饿得前胸贴后背,想找个地方避避雨嘛!”他指了指老头摊位后面那点可怜的遮雨棚,“这老头凶神恶煞的,不买点东西他肯定撵我啊!我就想着……随便糊弄个最便宜的玩意儿,让他开开张,我好蹲他棚子底下喘口气儿!”
他这番话半真半假,配上他那副惨样和刻意装出来的卑微怂包样,竟有几分可信度。周围的哄笑声小了些,看热闹的眼神里多了点“原来如此”的恍然。
王海狐疑地上下打量着李响,似乎在判断他话里的真假。李响心里紧张得快要爆炸,但脸上那谄媚讨好的笑却焊死了一样。他感觉胸口玉佩的温度似乎又升高了一点,一股难以言喻的、带着强烈目的性的意念,死死锁定着王海——让他轻视!让他相信这是个不值钱的破烂!让他觉得自己是在耍弄这个丧家犬!
李响继续加码,他故意把那个灰扑扑的笔筒在王海眼前晃了晃,动作粗鄙得像在甩一块抹布:“王哥您火眼金睛!您说这破玩意儿值两百?它值个屁!您看看这灰!这土!这画得歪瓜裂枣的!拿回去当夜壶我都嫌它漏!”他一边说,一边还嫌弃地用沾满污泥的手指头在笔筒上用力抹了几下,留下几道难看的污痕。
老头在旁边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你他妈……”
“老头你闭嘴!”李响猛地回头,恶声恶气地吼了老头一嗓子,那凶狠劲儿把老头都唬得一愣。随即他又立刻换上那副谄媚的嘴脸转向王海,变脸比翻书还快:“王哥,您说是不是?这破玩意儿,扔大街上都没人捡!也就这老头,穷疯了,当个宝!”
王海看着李响那副极力贬低笔筒、拼命讨好自己的怂样,再看看那笔筒确实灰头土脸、毫不起眼,刚才被李响抹的那几下更是显得脏污不堪。他心里的警惕和狐疑,被李响这连番的表演和玉佩那无形的影响,一点点消磨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猫戏老鼠般的快感和优越感。
他嘴角勾起一丝恶意的笑,抱着胳膊,用一种施舍般的语气对李响道:“行啊,李响,现在倒是学会夹着尾巴做人了?有点长进!”
李响心里骂娘,脸上却堆着更“灿烂”的笑:“都是跟王哥学的!跟王哥学的!”
“那你这糊弄鬼的三十块钱,老头可不要。”王海斜睨着干瘦老头,又看向李响手里那个被糟蹋得更难看的笔筒,眼珠一转,一个更恶毒的念头冒了出来。他下巴一抬,指着李响手里的笔筒,用一种极其轻蔑、仿佛在打发叫花子的口吻说道:“这样吧,看在你这么‘懂事’,还知道喊我一声哥的份上。这破玩意儿,算我‘赏’你的!三十块,你拿走!钱,我替你给这老头!”
他这话一出,周围看热闹的都乐了。这王胖子,真够损的!三十块买李响一个当众的“赏”字!这是要把李响最后那点脸皮按在地上踩烂啊!
老头一听王海愿意出钱,虽然只有三十块,但总比没有强,立刻不吭声了,浑浊的眼睛盯着王海。
李响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成了!王海这杂碎上钩了!他强压住狂跳的心脏和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恨意,脸上那谄媚卑微的笑差点维持不住。他攥着笔筒的手心全是汗,玉佩的灼热感几乎要将他融化!
他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挤出更加“感恩戴德”的表情,对着王海连连点头哈腰:“谢王哥!谢王哥赏!您真是大人有大量!宰相肚里能撑船!我李响……我李响记您一辈子好!”那姿态,卑微到了尘土里。
王海被这马屁拍得浑身舒坦,得意洋洋地从自己油腻腻的钱包里抽出三张十块的票子(故意抽得慢条斯理,显摆似的),像打发苍蝇一样,随手甩给那干瘦老头:“拿着!赶紧的!别耽误老子看戏!”
老头一把抢过钱,捏在手里,看都懒得再看李响一眼,仿佛他真是一块被清理掉的垃圾。
李响死死攥着那个灰扑扑、此刻在他手中仿佛重若千斤的笔筒,强忍着肋骨断裂的剧痛和浑身湿冷的颤抖,对着王海又“感激涕零”地点了点头,然后像只受惊的兔子,拖着残腿,一步一挪,艰难地、头也不回地朝着古玩街深处走去。每一步都踩在泥水里,溅起的泥点像他破碎的尊严。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背后王海那充满恶意的、戏谑的目光,像毒蛇的信子舔舐着他的脊背。周围的窃笑声、议论声如同针扎。
但他紧紧捂着胸口!那里,玉佩依旧滚烫!而那个灰扑扑的笔筒,被他死死护在怀里,像护着一团燃烧着全部希望的火种!
成了!虎口夺食!这破笔筒,到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