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经阁二层,与一层那开阔、书册林立的景象截然不同。
空间显得更为幽深静谧,穹顶镶嵌着散发柔和白光的明珠,照亮下方一排排由某种温润灵玉打造的书架。书架数量远少于一层,但每一册玉简、每一卷兽皮古籍都散发着古朴沧桑的气息,表面灵光隐现,显然皆非凡品。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禁制波动,显然此地的防护更为严密。
林渊手持魁首令牌,经过门口一位气息渊深、闭目盘坐的筑基长老验证后,才得以踏入其中。
他的目标明确——并非那些直指筑基大道的正统功法,而是那些记载着偏门秘术、上古辛秘、乃至涉及能量本质与奇异力量的典籍。
时间有限,他必须尽快找到对自己有用的信息。
他的目光快速扫过书架上的标签:《乙木长生功》、《庚金裂天诀》、《离火焚天录》……这些都是直通金丹大道的上乘筑基功法,若在外界,足以引起腥风血雨,但林渊只是一瞥而过。
他走向角落处几个标注着《异闻秘录》、《古符残解》、《阵法拾遗》的书架。
神识扫过,一枚枚玉简、一卷卷古籍的内容概要在他心中流淌。
《古符残解》中记载了不少残缺的上古符文,其中几个的结构与他从“缓存数据库”中得到的残缺符文有相似之处,让他对符文的理解更深了一层。
《阵法拾遗》则记录了一些偏门阵法的布置与破解思路,虽不系统,却拓宽了他对能量场运用的认知。
然而,关于“源海”、“寂灭”或者他体内“混沌光点”的直接记载,却依旧渺茫。
就在他有些失望,准备转向其他区域时,一枚放置在书架最底层、毫不起眼,甚至表面有些破损的黑色玉简,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枚玉简没有任何标签,表面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灰尘,仿佛已被遗忘多年。但在“窥道灵瞳”的视角下,这玉简内部却隐隐流动着一种极其隐晦、与他怀中那黑色“寂灭之石”同源,却又更为古老深邃的死寂意蕴!
林渊心中一动,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拂去玉简上的灰尘,将其拿起。玉简入手冰凉,那死寂的气息更加清晰。
他尝试将神识沉入其中。
起初,一片混沌黑暗,仿佛什么都没有。但当他下意识地引动体内那“混沌光点”的一丝微不可察的气息时,玉简猛地一震!
刹那间,无数纷乱、残缺、充满毁灭与终结意味的画面与信息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冲入他的识海!
那是天地崩毁、星辰寂灭的景象!
那是万物归墟、法则不存的虚无!
那是一声声充斥着不甘、绝望与疯狂意念的古老嘶吼!
更有一幅模糊的地图,指向宗门深处某个被标记为极度危险的禁地——万寂窟!
信息流狂暴而混乱,若非林渊神识经过多次锤炼,又有“混沌光点”坐镇识海,恐怕瞬间就会被这股蕴含着寂灭意念的信息冲垮神魂!
他闷哼一声,脸色瞬间苍白,连忙切断神识连接,将那黑色玉简放回原处,心有余悸。
虽然只是瞬间的接触,但他已然获取了关键信息——万寂窟!以及那玉简中蕴含的,与“寂灭”之力同源,却更为磅礴古老的意蕴!
这玉简,像是一个警告,又像是一个……指引?
他强压下翻腾的气血与识海的刺痛,不敢再触碰那黑色玉简,迅速离开了这个书架区域。
最终,他在一个记载杂学秘闻的书架上,找到了一枚名为《灵枢辨解》的玉简。这玉简并非功法,而是一位前辈高人对自身法力运转、经脉窍穴的一些独特见解与猜想,其中提到了“能量结构自洽”、“节点共振增效”等概念,虽然不成体系,却与林渊的“结构优化”思路不谋而合,给了他不少启发。
时间将至,林渊不再犹豫,带着这枚《灵枢辨解》的拓印玉简,离开了藏经阁二层。
此行,虽未找到直接解决当前困境的方法,但“万寂窟”这个名字,以及《灵枢辨解》的收获,已然为他指明了新的方向。
回到小屋,林渊立刻开始研习《灵枢辨解》,并结合自身“窥道灵瞳”的洞察,进一步优化炼气七层的法力结构,同时默默巩固修为,为可能到来的风暴做准备。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就在他从藏经阁回来后的第三天清晨,小屋的禁制再次被触动。
门外站着的,不再是百草阁的执役弟子,而是两名面无表情、气息冷峻的执法殿弟子!
“林渊师弟,”为首那名执法弟子声音冰冷,亮出一枚刻有刑斧标记的令牌,“奉执法殿柳长老之令,带你前往问话,请配合。”
柳长老?柳明?!
林渊心中猛地一沉。柳明竟然动用了执法殿的力量!而且其身份,竟是执法长老?
他瞬间明白,柳明的耐心已经耗尽,这是要强行带走他!
“不知柳长老传唤,所为何事?”林渊稳住心神,沉声问道。
“去了便知。”执法弟子语气不容置疑,一左一右,隐隐封住了林渊的退路,灵压若有若无地锁定了他。
形势比人强。在宗门之内,公然对抗执法殿,无异于自寻死路。
林渊深吸一口气,知道此刻绝不能反抗。他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便走吧。”
他坦然走出小屋,在两名执法弟子的“护送”下,向着执法殿的方向走去。一路上,引得不少弟子侧目,议论纷纷。
魁首林渊,竟被执法殿带走?发生了何事?
执法殿内,气氛肃杀。不同于百草阁的药香弥漫,这里充斥着一种冰冷的金属与煞气混合的味道。
林渊被直接带入一间审讯室般的石殿。石殿空旷,墙壁上铭刻着加固与隔绝神识的符文。柳明,正端坐在主位之上,面无表情,昔日那温和的笑容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久居上位的威严与冷漠。
除了柳明,石殿内还有另外两位气息不在柳明之下的筑基修士,显然是执法殿的其他长老。
“林渊,见到长老,还不行礼?”左侧一位面容枯槁的长老冷声喝道。
“弟子林渊,拜见诸位长老。”林渊依礼躬身,不卑不亢。
柳明目光如电,直视林渊,开门见山,声音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林渊,本长老问你,你于黑风崖引气入体,之后修为突飞猛进,更于大比中展现出远超同阶的洞察之力,这一切,是否与你在那崖下所得之‘异物’有关?”
他不再遮掩,直接点明黑风崖与“异物”!
林渊心念电转,知道否认已无意义,柳明定然掌握了一些线索。他坦然道:“回长老,弟子确于黑风崖下,偶得一物。”他并未具体说明是何物。
“哦?是何物?现在何处?”柳明追问,眼神锐利。
“是一块黑色石头,触手冰凉。”林渊半真半假地说道,描述的正是那“寂灭之石”的外形,“至于现在何处……弟子在一次尝试研究时,不慎引动其中一股诡异死气,那石头便……化作飞灰消散了。”他将石头的“结局”推给了难以验证的“意外”。
“化作飞灰?”柳明眉头紧皱,显然不太相信,“那死气呢?你又是如何抵挡那足以让韩立陨落的死气?”
“弟子不知韩执事之事。”林渊先撇清关系,然后道,“当时那死气入体,弟子本以为必死无疑,幸得体内残存的一丝……或许是黑风崖下汲取的某种奇异元气与之抵消,方才侥幸存活,但也因此重伤,之后便被柳执事您所救。”他将一切都归功于黑风崖环境的“奇异”和“侥幸”,逻辑上勉强能自洽。
柳明死死盯着林渊,试图从他脸上找出破绽。另外两位长老也目光灼灼。
石殿内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
良久,柳明忽然冷笑一声:“巧舌如簧!林渊,你可知隐瞒不报、私藏禁物,是何等罪过?更何况,韩立之死,你嫌疑重大!”
他竟直接将韩执事之死的帽子扣了过来!
林渊心中一寒,知道柳明这是要强行逼他就范了。他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向柳明:“弟子所言,句句属实。至于韩执事之事,弟子当时早已离开黑风崖,人证物证俱在,不知柳长老此言,依据何在?”
“依据?”柳明冷哼一声,“本长老怀疑,便是依据!你身上定然还残留那‘异物’气息,或者与之相关的秘密!搜魂之下,一切自明!”
搜魂!
林渊瞳孔骤缩!这是要彻底毁他道基,窥探他所有秘密!
绝不能让他搜魂!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石殿大门忽然被推开,一名执事弟子匆匆而入,在柳明耳边低语了几句。
柳明脸色微微一变,眼中闪过一丝惊疑不定,他深深看了一眼林渊,沉默片刻,才挥了挥手:“带他下去,严加看管!”
那两名执法弟子上前,将林渊带离了石殿,关入了一间设有禁制的囚室之中。
囚室内,林渊面色阴沉。柳明最后的反应,显然是收到了某种外力的干预。是谁?传功长老?还是……
他回想起在藏经阁二层感受到的那道清冷目光,是叶芷岚?还是她背后的剑尊?
但无论如何,危机并未解除。柳明绝不会轻易放过他。
他必须想办法自救!
他的目光,落在了冰冷墙壁的阴影处,脑海中浮现出“万寂窟”三个字。
那处宗门禁地,是危机,或许……也是他唯一的生机!
那里弥漫的寂灭之力,对他人是绝地,对他这个身怀“混沌光点”、接触过“寂灭之石”的人而言,未必没有一线机会!
就在他苦思对策之时,囚室的禁制再次打开,进来的却只有柳明一人。
他挥手屏退了看守弟子,走到林渊面前,脸色恢复了之前的“温和”,但眼神却更加深邃难测。
“林师侄,方才之事,不过是例行公事,多有得罪,还望勿怪。”柳明语气平淡,“关于你之事,宗门高层已有决议。”
林渊心中警惕,静待下文。
“鉴于你天赋卓绝,却身怀隐秘,与黑风崖异动关联不明,留在外门,恐生事端,亦不利于你自身修行。”柳明缓缓说道,“经诸位长老商议,决定给你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请长老明示。”林渊沉声道。
“宗门禁地,‘万寂窟’,近日外围禁制有所松动,需弟子入内探查情况,并采集一种名为‘阴魂草’的灵植。”柳明盯着林渊,一字一句道,“此任务凶险异常,九死一生。但若你能完成,不仅前事一笔勾销,宗门还会赐下重赏,助你筑基。你,可愿前往?”
万寂窟!
果然是他!
林渊心中冷笑,柳明这是借刀杀人!将他逼入绝地!无论他能否完成任务,只要进入万寂窟,生死便不由自己掌控!而柳明,或许就能在他死后,或者在他于绝境中被迫动用底牌时,得到他想要的东西!
好狠毒的算计!
然而,这看似绝路的安排,却与林渊之前的想法不谋而合!
他抬起头,迎着柳明那看似温和实则冰冷的视线,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挣扎与决然,最终化为认命般的平静。
“弟子……愿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