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阁楼狭小的窗户透进下午略显慵懒的阳光,光束中浮尘轻舞,照亮了堆积的旧课桌椅和蒙尘的魔法器械。
空气里飘浮着陈旧的纸张和木头微潮的味道,异常安静。
姜莱的目光扫过阁楼深处一个堆满废弃实验器皿的角落,骤然凝固。
她清冷的嗓音打破了沉寂,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乌克娜娜,这颗无间蛋怎么会在这里?”
乌克娜娜正背对着姜莱,似乎在整理一堆蒙尘的卷轴。
闻言,她转过身,脸上还带着些许未完全消散的疲惫和低落,但更多的是困惑。
她顺着姜莱的目光望去,看到了那个被随意放在一个破坩埚边缘、散发着微弱不祥幽绿色光泽的蛋形物体。
“这个就是无间蛋?”乌克娜娜的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的恍然,她走上前几步,微微蹙眉,“我昨天晚上……心情不太好,在花坛边坐着发呆的时候,看到它掉在草丛里,还一闪一闪的,泛着这种绿光。
我以为……”她顿了顿,语气里带着一丝自嘲和天真的残留,“……以为是哪个同学不小心掉的那种可以孵化出魔法生物的魔蛋,看着挺特别的,就顺手捡回来了。”
姜莱的心微微一沉。
无间蛋出现在乌克娜娜情绪最低落、内心防线最脆弱的时候,这绝非巧合!
它精准地捕捉到了猎物最易被蛊惑的瞬间。
“想要许愿吗?”一个充满诱惑、仿佛直接在灵魂深处响起的尖细声音幽幽传来,带着令人头皮发麻的笑意,“我可以完成你的任何愿望嗷……”
无间蛋表面的幽绿光泽诡异地流转了一下,如同活物阴冷的呼吸。
乌克娜娜身体几不可查地一僵,眼神出现了瞬间的迷茫和动摇。
爷爷的欺骗、十几年的孤独、乌拉拉曾面临的危险……种种委屈和渴望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
一个“愿望”?一个能抚平所有伤痛、找回失去的温暖的愿望?
这个念头带着巨大的诱惑力,在**那诡谲绿光的映照下,瞬间攫住了她疲惫不堪的心神。
“帕主任一直在找这颗蛋,它极度危险。”
姜莱的声音陡然拔高,清冽如冰泉,带着一种斩断迷障的力量,瞬间刺破了那无形的蛊惑氛围。
她向前一步,果断地挡在乌克娜娜和无间蛋之间,目光锐利如刀锋,紧紧锁定那颗散发着邪异绿芒的蛋,周身无形的守护能量场悄然张开,形成一道坚韧的屏障,隔绝那持续不断的精神侵扰。
“那我们现在去把它交给帕主任吧。”
她的话语清晰、坚定,不容置疑。
既是陈述事实,也是对乌克娜娜最直接的提醒和保护。
乌克娜娜被姜莱的声音和动作惊醒,眼中的迷茫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后怕和一丝懊恼。
她用力甩了甩头,仿佛要甩掉刚才那片刻的恍惚和不该有的念头。
爷爷的事再痛苦,也不该成为被这种邪恶之物趁虚而入的借口!
她看向姜莱,眼神重新变得清明而坚定,带着对同伴的信任和对自己片刻软弱的警醒:“好!”
姜莱没有丝毫犹豫。
她左手手腕上的时空沙漏图腾瞬间亮起微光,一道无形的、带着净化与禁锢气息的银白色时空能量丝线如同灵蛇般射出,精准地缠绕上无间蛋,将它牢牢捆缚,那幽绿的光芒在银白能量的压制下如同被掐灭的鬼火,瞬间黯淡、死寂。
姜莱用能量丝线牵引着被禁锢的无间蛋,让它悬浮在自己身前一步远的位置,确保完全在掌控之中。
她转向乌克娜娜,目光沉稳:“走。”
下午的阳光斜斜地透过阁楼窗户,在布满灰尘的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光影。
姜莱手腕上时空沙漏的微光和她手中被银白能量包裹禁锢、再无生气的无间蛋,在光与尘中形成鲜明的对比。
两人一前一后走下吱呀作响的木楼梯。
姜莱走在前面,如同最可靠的盾牌,清冷的背影隔绝了身后那颗已被压制却依旧令人不安的邪物。
乌克娜娜紧随其后,看着姜莱手中那被禁锢的、失去光泽的蛋形物体,心中那份因爷爷而产生的巨大空洞和痛苦依然存在。
但此刻,多了一份被同伴及时拉回的庆幸和对前方道路的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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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莱和乌克娜娜一路沉默,气氛有些凝滞。
无间蛋被姜莱的时空能量丝线牢牢捆缚,悬浮在她身前一步之遥,那层令人不安的幽绿光泽被彻底压制,像一块死气沉沉的普通石头。
两人径直走向办公室。
办公室的门虚掩着。
帕主任焦躁的踱步声和念念有词清晰可闻:“完了完了完了……无间蛋丢了,校长那边没法交代,我这主任怕是要当到头了……”“鹰仔啊鹰仔,你说它到底能跑哪儿去?总不能自己长翅膀飞了吧?”“都怪我!都怪我!就不该把它放我身边!这烫手的山芋……哦不,烫手的蛋啊!”
姜莱抬手,轻轻敲了敲门框。
“谁啊?!进来!”帕主任的声音带着濒临崩溃边缘的烦躁。
姜莱推门而入,乌克娜娜紧随其后。
两人一眼就看到帕主任顶着一头被抓得乱糟糟的头发,肩头的鹰仔也蔫头耷脑,整个办公室弥漫着一种“天塌了”的绝望气息。
“帕叔叔。”姜莱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打破了室内的哀嚎。
“哦,是小莱和乌克娜娜啊……”帕主任有气无力地抬了抬眼皮,连挺直腰板的力气都没了,整个人像被抽掉了骨头,“唉,你们……嗯?”
他的目光终于聚焦在姜莱身前悬浮的那个被银白色能量丝线捆得像个粽子一样的蛋形物体上。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秒。
帕主任的眼睛猛地瞪圆,眼珠子几乎要脱框而出!
他像被高压电击中,整个人瞬间挺直,动作幅度之大,差点把肩头的鹰仔甩飞出去。
鹰仔“咕咕”惊叫两声,扑棱着翅膀才稳住。
“无——间——蛋——!!!”帕主任的尖叫声陡然拔高,突破了人类音域的极限,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狂喜和难以置信的颤抖,在办公室里炸开。
他完全忘记了形象,一个箭步冲上前,动作快得像一道闪电,双手下意识地就朝那颗蛋抓去,仿佛那是他失散多年的亲骨肉:“我的蛋!我的宝贝蛋啊!你跑哪儿去了!可吓死帕主任我了!”
就在他的手即将触碰到蛋壳的瞬间,姜莱手腕微动,那捆缚的银白丝线瞬间收紧,将无间蛋往后带开半尺,刚好避开帕主任的“魔爪”。
“帕叔叔,”姜莱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冷静地提醒,“危险。它刚才还在试图蛊惑乌克娜娜。”
帕主任扑了个空,这才如梦初醒,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他连忙收回手,尴尬地咳嗽两声,努力板起脸,试图找回主任的威严,但那翘起的嘴角和发亮的眼神完全出卖了他内心的狂喜。
“咳咳!对!危险!非常危险!”他用力点头,声音洪亮,中气十足,与刚才判若两人,“小莱你做得太对了!捆得好!捆得妙!捆得呱呱叫!”
他搓着手,绕着被捆缚的无间蛋转圈,眼神热切得仿佛在欣赏绝世珍宝,嘴里啧啧有声:“哎呀呀,总算把你找回来了!你可真是让我好找啊!差点把我这把老骨头都跑散了!这下好了,主任的位子保住了!鹰仔,加餐!今晚给你加餐!最大的米花糖!”
鹰仔似乎也被主人的喜悦感染,“咕咕”叫了两声,小脑袋一点一点。
乌克娜娜看着帕主任这戏剧性的转变,从绝望崩溃到欣喜若狂只用了不到十秒,原本沉重的心情也被冲淡了些许,嘴角忍不住微微抽动了一下。
帕主任终于停下转圈,小心翼翼地从姜莱的时空能量丝线中接过那颗被捆得严严实实、死气沉沉的无间蛋。
他像捧着稀世瓷器,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脸上洋溢着一种巨大的满足感和“失而复得”的幸福感。
“太好了!太好了!”他喃喃自语,老泪差点又要涌出来(这次是喜悦的泪水),“小莱,乌克娜娜,你们立大功了!简直是萌学园的救星!帕主任我……我……”
他激动得一时语塞,最后猛地一拍胸脯,“放心!这个月魔字学作业,给你们免了!帕主任特批!”
他抱着无间蛋,如同抱着救命符咒,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向他那个带锁的、贴满了各种防护符咒(大部分可能没什么用)的特制保险柜。
一边走还一边对着蛋碎碎念:“小祖宗,你可给我老实待着吧!”
姜莱看着帕主任小心翼翼地把蛋锁进保险柜,还反复检查了三遍锁头,才长长舒了一口气,整个人如同卸下了千斤重担,瞬间容光焕发。
她清冷的声音适时响起,带着点一针见血的平静:“帕叔叔,看来比起暗黑大帝,您更怕古拉克伯爵惦记无间蛋?”
帕主任闻言,身体一僵,随即挺直腰板,义正言辞地反驳:“胡说!帕主任我一身正气,怎么会怕那个吸血鬼!我这是……这是战略威慑!对!战略威慑!”
但他飘忽的眼神和微微发红的耳根,却暴露了他内心的真实想法——古拉克伯爵那执着又油腻的眼神,确实比暗黑大帝的威胁更让他头皮发麻。
办公室内,刚才的愁云惨雾一扫而空,只剩下帕主任劫后余生的傻笑和一种略带荒诞的轻松感。
鹰仔似乎也感受到了气氛的变化,欢快地啄食着桌上残留的米花糖碎屑。
一场由无间蛋失踪引发的“主任生涯危机”,暂时告一段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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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阳光正好,透过高大的玻璃窗洒在空荡荡的教室桌椅上,留下一片片暖洋洋的光斑。
空气中漂浮着粉笔灰的微尘,宁静得只剩下窗外的鸟鸣。
两张课桌被拼在一起,上面摊开一张手绘的简易棋盘。
姜莱和谜亚星相对而坐。
姜莱指尖夹着一枚磨得光滑的黑色石子,轻轻点在棋盘的一个交叉点上。
她的表情依旧清冷,但眼神专注。
“谜亚星,”姜莱的声音打破了宁静,“你会玩五子棋吗?”她抬眼看向对面。
谜亚星正用指尖悠闲地转着一个魔方,闻言停下动作,推了推眼镜,眼中闪过一丝好奇:“五子棋?听起来像是人类世界的游戏?规则是?”
他坦然地摇摇头,“不会,你教我吗?”
“行。”姜莱言简意赅,指尖在棋盘上虚划,“横、竖、斜,任意方向,先连成五子一线者胜。规则很简单。”
“明白了。”谜亚星了然地点点头,拿起一枚白色的石子,“听起来很有趣,试试?”
“嗯。”姜莱应了一声,落下第一颗黑子。
开局几步波澜不惊,两人都带着试探。
姜莱落子果断,带着她一贯的利落风格。
谜亚星则显得更谨慎些,手指点着下巴,推眼镜的频率似乎高了一点,目光在棋盘上扫视,像是在分析某种复杂的魔法阵。
然而,当棋局进入中盘,谜亚星的“谨慎”开始展露出锋芒。
他看似随意的落子,渐渐织成了一张无形的网。
姜莱的黑子攻势凌厉,却屡屡被谜亚星轻巧地化解,甚至不知不觉陷入被动。
第一局,姜莱凭借一个精妙的双活三陷阱,成功迫使谜亚星防守不及,五子连珠获胜。
“承让。”姜莱平静地收起黑子。
“厉害。”谜亚星笑了笑,眼中带着棋逢对手的兴致,“再来?”
第二局,谜亚星仿佛完全摸清了姜莱的路数。
他的白子不再是被动防守,而是开始主动布局。
姜莱的每一步进攻似乎都被他预判,白子总能恰到好处地卡在关键位置,封堵黑子的去路。
最终,谜亚星以一个隐蔽的四三连珠轻松取胜。
第三局,谜亚星的掌控力更显游刃有余。
姜莱的攻势被他一一化解,自己的棋型却在不经意间连成一片。
当谜亚星落下最后一颗白子,形成一条清晰无比的五子连线时,姜莱看着棋盘,沉默了足足三秒。
她抬起头,清冷的眸子直视谜亚星,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质疑:“不是?这就是你说的不会?”她指了指棋盘上那堪称教科书般的白子布局。
谜亚星一脸无辜地摊手,魔方在指尖灵活地转了个圈:“莱姐,天地良心,我真的是第一次玩这个游戏。”
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笑容带着点智之星特有的狡黠,“不过,规则确实很简单,而且……分析路径和可能性,有点像解谜题?”
姜莱:“……Fine.” 她认命地开始重新摆棋,指尖的动作比平时快了一分。
趁着重新布局的间隙,姜莱状似随意地开口:“你今天去看过坚尼了?”
谜亚星也拿起白子,神色认真了些:“刚才去了。他情绪还算稳定,食物和水都正常,就是……”
他顿了顿,推了下眼镜,“还是想不通校长为什么关他。他觉得校长在处理宜静的事情上太‘软弱’了,而他自己阻止敌人却要受罚,很不公平。”
姜莱落下一子,发出轻微的“嗒”声,轻叹了口气:“唉。现在有点理解帕叔叔以前说的,为什么历届萌骑士里,炎之星往往是最不稳定的那个了。”
她的目光落在棋盘上,仿佛在透过棋子看更深层的东西。
“哦?”谜亚星敏锐地捕捉到关键词,落下一颗白子,看似在堵黑棋,实则引导着话题,“莱姐似乎知道些什么?关于……前任?”
姜莱没有立刻回答,指尖在几颗黑子间犹豫了一下,最终选定一个位置落下:“你听说过前任炎之星,熇炎吗?”
“熇炎学长?”谜亚星回忆了一下,他对这个名字有印象,但细节不多,“听说过,他的魔法能力据说非常强,火焰威力惊人。后来……”
他微微皱眉,似乎想到了不太好的传闻,“听说他后来……投靠了暗黑大帝?”
“嗯。”姜莱肯定了谜亚星的记忆,目光依旧停留在棋盘上,像是在专注思考棋路,语气却带着一丝追忆的冷意,“猴塞雷(魔镜精灵)和我闲聊时提到过,他曾经有个很好的朋友,名字叫炎彬。”
谜亚星落子的动作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这个名字他第一次听到。
姜莱继续道:“很多年前,黑夸战争最惨烈的时候,炎彬……也就是当时的前任炎之星,为了掩护同伴撤退,身受重伤,被逼入了反噬镜。”
“反噬镜?!”谜亚星这次是真的惊讶了,那个传说中进去就几乎不可能出来的地方?
“对。”姜莱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沉重的分量,“坚尼之前从反噬镜带回来的那个东西,外形像个黑色安全帽的……”
“记忆存取器!”谜亚星立刻接上,他想起来了,当时就觉得那东西非常古老且能量波动异常,“那是炎彬学长的?”
“没错,就是他的。”姜莱落下一子,似乎不经意间形成了一个微妙的棋型,“猴塞雷说,炎彬最后侥幸从反噬镜里逃了出来,但身心俱损,魔法几乎全废,心也冷了。他放弃了炎之星的身份和所有的荣耀,选择隐居在人类世界,过最普通的生活,彻底远离了魔法和战争。”
她抬眼,看向谜亚星,“这个人,就是维多利亚老师后来提到的那个炎之星。”
谜亚星陷入了沉思。
前任炎之星的结局如此惨淡,因战争而心死归隐……这无疑给“炎之星”这个称号蒙上了一层更深的悲情和警示色彩。
熇炎的背叛,炎彬的归隐……似乎都印证了“不稳定”的说法。
他正沉浸在思绪中,思考着炎彬的故事对坚尼的启示,目光下意识地扫过棋盘,寻找着下一手的落点。
然而,当他看清棋盘上的局势时,瞳孔猛地一缩!
就在他分神听故事的片刻,姜莱的黑子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地连成了一个活四!
而他刚才落下的白子,恰好没能堵住最关键的那个点!
“嘿嘿,”姜莱清冷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极淡的、带着点狡黠的笑意,指尖轻轻点在决定胜负的那颗黑子上,“我赢了。”
谜亚星看着那无可挽回的活四,再看看姜莱那难得一见的“得意”小表情,哑然失笑,无奈地摇摇头,放下了手中的白子:“大意了,光顾着听你讲故事了。”
他推了推眼镜,看着姜莱,“莱姐,你这讲故事分散注意力的战术,用得可真是……炉火纯青啊。”
姜莱已经开始利落地收拾棋子,闻言只是微微挑了挑眉,仿佛在说:“兵不厌诈。”
午后的阳光将两人的影子拉长,棋盘上的胜负已分,但关于炎之星宿命的思考,以及那个隐居在人类世界的前任身影,却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在谜亚星心中漾开了层层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