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风感觉自己仿佛在无尽的混沌星海中沉浮。
意识时而凝聚,时而涣散。与镇魂剑碎片内上古战意的共鸣,以及最后那倾尽所有、融合了外来力量的一剑,对他的消耗远超想象。若非他的混沌道基本质特殊,兼具包容与韧性,加之禹族祖灵结界核心的温养,恐怕早已道基崩碎,身死道消。
在昏迷的混沌中,他“看”到了奇异的景象。
丹田内,那布满裂痕、如同破碎瓷器的混沌道基,并未在狂暴的能量冲击下彻底瓦解。相反,那些裂痕在镇魂剑意那纯粹的金芒与禹族灼热的熔火真元残余的共同作用下,仿佛成了一道道天然的沟壑与脉络。
丝丝缕缕的混沌真元,混合着微不可察的金色光点与赤红火星,在这些“裂痕脉络”中缓慢流淌、渗透。它们不再试图修复裂痕,使其恢复原状,而是以一种玄奥的方式,将这些裂痕作为新的“骨架”与“通道”,重新构筑、衍化着道基的结构!
破碎的道基碎片并未脱落,反而如同星辰般,被这些新的能量脉络连接、固定,形成了一个更加复杂、更加立体、仿佛内蕴一方初开天地的奇异结构。整个道基的体积似乎缩小了一些,却更加凝实、厚重,颜色也由原本偏向虚无的混沌色,染上了一丝沉凝的暗金与若有若无的火纹。
这不再是简单的“修复”,而是一次破而后立的“重构”!一次融合了太初本源、人族战意、地脉之火三种力量的,前所未有的蜕变!
虽然这个过程极其缓慢,且新的道基结构极不稳定,充满了未知,但其散发出的气息,却远比之前更加深邃、高远。仿佛一块顽铁,正在经历千锤百炼,朝着神兵的胚胎演化。
不知过了多久,林风的意识终于从深沉的黑暗中挣脱,缓缓苏醒。
首先感受到的,是周身传来的、如同被碾碎后又勉强拼接起来的剧痛,尤其是丹田位置,传来阵阵灼热与鼓胀感,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其中孕育、生长。但与此同时,一股前所未有的、虽然微弱却异常精纯厚重的力量感,也自丹田深处弥漫开来,流淌过残破的经脉,带来一丝丝生机与暖意。
他睁开眼,发现自己依旧在禹族祖殿的祭坛旁,身下铺垫着柔软的兽皮。周围的赤红火焰依旧在燃烧,但光芒似乎平和了许多。
“你醒了。”
苍老而带着疲惫的声音响起。林风偏头,看到大长老禹岩就坐在不远处,正关切地看着他。禹岩的脸色比之前更加憔悴,显然维持结界并辅助林风,对他消耗极大。
“前辈……”林风挣扎着想坐起,却被禹岩用手势阻止。
“莫急,你昏迷了三日。神魂与道基透支太甚,需好生静养。”禹岩目光复杂地看着林风,有感激,有欣慰,更有一丝难以掩饰的震惊,“小友真乃……异数。老朽从未见过,有人能在道基濒临破碎后,非但未毁,反而能引动如此奇异的重构。你此刻的状态,老夫已看不透了。”
林风内视己身,也被丹田内那正在缓慢演变、散发着三种力量气息的奇异道基所震撼。他能感觉到,这重构的道基极其脆弱,一个不慎就可能前功尽弃甚至彻底崩塌,但其潜力,似乎也远超他之前的太初道基。
“是福是祸,犹未可知。”林风苦笑一声,感受着体内那微弱却本质极高的新生力量,“前辈,谷底情况如何?”
提到正事,禹岩神色一正,眼中闪过一丝后怕与庆幸:“托小友之福,那魂煞已被你一剑诛灭,谷底裂隙受创不轻,邪气泄露大为减缓,规模也收缩了近三成。烈山他们已趁机在外围布下多重禁制,暂时将其封锁。”
他顿了顿,语气沉重:“只是……我族战士,此役折损二十七人,重伤者更众……”
林风默然。战争的残酷,无论古今,都是用鲜血书写的。
“不过,危机暂时解除了。”禹岩调整了一下情绪,“至少,为我们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只要裂隙不再扩大,凭借祖灵结界与我族之力,慢慢消磨,总有将其彻底封印的一天。”
就在这时,禹烬端着药碗走了进来,见林风苏醒,顿时大喜:“恩人!你终于醒了!”他快步上前,将一碗散发着浓郁药香和灵气的汤汁递给林风,“这是用祖地灵药和凶兽精血熬制的‘百草血羹’,最是滋补元气!”
林风道谢接过,缓缓服下。一股热流迅速扩散至四肢百骸,滋养着干涸的肉身与经脉,连丹田那重构中的道基,似乎都活跃了一丝。
“恩人,你的剑。”禹烬又将被布条重新包裹的“星陨”剑胚和那截青铜断剑捧到林风面前。
林风接过“星陨”,心神与之相连,立刻感受到了一股微弱却极其渴望的意念。剑胚之上的裂痕依旧,灵性也依旧黯淡,但在那裂痕深处,似乎也沾染了一丝镇魂剑意的金芒与地脉之火的气息,仿佛在沉寂中酝酿着某种新生。他心念一动,将一丝新生的、融合了三色气息的混沌真元渡入。
嗡!
剑胚发出一声比之前清晰了许多的轻鸣,虽然依旧残破,却多了一份厚重的底蕴。
而那截青铜断剑,入手依旧冰凉,但林风能感觉到,其内部那被唤醒的一丝战兵之灵并未再次沉寂,而是如同进入了一种“半苏醒”的休眠状态,与他自身、与“星陨”剑胚之间,建立起了一种微妙的、超越物质的精神联系。
“此物,与小友有缘,便赠予小友吧。”禹岩看着那截断剑,缓缓道,“镇魂剑已碎,碎片散落各方,留在此处,也不过是蒙尘。它既认可了你的意志,或许在你手中,能发挥更大的作用。只望小友莫忘其中承载的先贤遗志。”
林风郑重收起:“晚辈定不负前辈所托,不负先贤之志。”
就在林风于禹族祖地缓慢恢复,并适应着体内新生力量的同时。
远在华夏西南边陲,一片被浓密热带雨林覆盖的原始山脉深处。
地下千米,一座完全由黑色晶石构筑的隐秘祭坛上。
青冥的身影缓缓凝聚,他的气息比起在虚空绝域时更加幽深难测,周身缭绕的大虚无领域似乎与这片黑暗祭坛融为一体。他面前,那面骷髅魔镜再次浮现。
魔镜中传来的精神波动带着一丝不满与质问:“……秦岭节点……受创……计划延迟……青冥,你让本座失望……”
青冥面无表情,躬身回应:“尊主息怒。意料之外的因素干扰。并非龙组或修真联盟主力,而是一个……有趣的变数。”
“说。”
“那个身负太初之力,摧毁归墟坐标的小子,林风。他出现在了秦岭,并且……似乎得到了‘人族战兵’碎片的认可,借助其力重创了节点。”青冥的眼中闪烁着冰冷而算计的光芒,“此子成长速度惊人,且其力量特性,对我圣族威胁极大。必须尽快除掉,或……掌控。”
魔镜中的精神波动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权衡。
“……‘钥匙’……至关重要……人族战兵……亦是隐患……准你调用‘暗魇卫’,务必在其成长起来前,将其带回,或……彻底毁灭其存在……”
“谨遵谕令!”青冥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笑意,“暗魇卫……足够了。”
魔镜波动消失。
青冥直起身,对着空无一人的黑暗下令:“传令,调动三名暗魇卫,潜入秦岭区域,锁定目标——林风。优先捕获,若事不可为,则就地格杀,夺取其身上所有物品,尤其是……青铜碎片。”
“是!”黑暗中,传来三个重叠在一起的、毫无感情波动的嘶哑声音,随即三道如同融入阴影般的模糊身影,悄无声息地消失在祭坛之外。
暗魇卫,幽冥道中最为诡秘可怕的刺杀与追踪力量,其成员皆修炼诡异遁术与杀生大法,擅长潜行、伪装、一击必杀,实力最弱者,也堪比筑基后期!三名暗魇卫联手,足以威胁金丹初期修士!
显然,林风在秦岭的表现,已经引起了青冥乃至其背后“尊主”的高度警惕和必杀之心!
禹族祖地内,正在尝试引导那新生力量温养“星陨”剑胚的林风,忽然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心悸,仿佛被无形的毒蛇盯上,一股寒意自尾椎骨升起。
他猛地抬头,望向祖殿之外,目光仿佛要穿透山岩,看到那正在逼近的、来自黑暗深处的致命杀机。
新的风暴,已然在无声无息中,再次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