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星槎如同投入水面的石子,在荡开一圈柔和而磅礴的涟漪后,悄然没入了那片由无数可能性叠加的混沌光幕。
没有预想中的剧烈碰撞或空间转换,只有一种仿佛回归母胎的温暖与包容。槎外狂暴纷杂的信息洪流,在真正进入源海的瞬间,反而变得“有序”起来——那是一种超越常人理解、自成体系的、属于混沌本身的大秩序。
呈现在林风和苏沐晴“眼前”的,是一片无法用视觉、听觉等任何单一感官去准确描述的浩瀚之景。
这里并非漆黑的宇宙真空,也并非五彩斑斓的星云,而是一片无垠的、流淌着的“本源”。无穷无尽的混沌气流,呈现出一种非黑非白、却又包含万色的奇异质感,如同活物般缓缓涌动、生灭。它们时而凝聚成日月星辰的虚影,时而又散作开天辟地般的原始道则符号,时而又演化为光怪陆离、难以名状的奇异形态。
这里没有上下左右,没有过去未来,只有最本初的“存在”与“变化”。时间与空间的规则在这里变得模糊而富有弹性,意念所至,仿佛便能抵达遥远的“彼方”,但又似乎永远在原地踏步。
星槎悬浮其中,槎体上的混沌纹路与源海气息完美交融,如同水滴汇入大海,并未引起太大的波澜。但林风能清晰地感觉到,星槎每时每刻都在承受着巨大的压力,那是纯粹本源力量的浸润,若非星槎本质特殊且经过多次强化,恐怕顷刻间就会被同化、分解,还原成最基本的混沌粒子。
“这里……就是混沌源海。”苏沐晴透过经过混沌法则调整的舷窗,望着外界那变幻莫测的景象,美眸中充满了震撼与迷醉。她自身的月华灵力在此地显得格格不入,仿佛黑夜中的一盏孤灯,需要她全力运转功法才能抵挡外界无处不在的同化之力。但她也敏锐地察觉到,在这种压力下,她的灵力正被提纯,对太阴大道的感悟也变得更加清晰。
林风微微颔首,他的感受远比苏沐晴深刻。丹田内的混沌道花前所未有的活跃,如同久旱逢甘霖,贪婪地吸收着外界精纯无比的混沌本源之气。花蕊处的道纹明灭不定,与整个源海产生着深层次的共鸣与交流。那枚混沌源晶更是光芒流转,仿佛找到了归宿。
“源海无涯,大道争锋。”林风神识缓缓铺开,谨慎地探索着周围。他的神识在这里也受到了极大限制,如同在粘稠的蜜糖中穿行,只能覆盖方圆千里范围——这在动辄以光年计的宇宙尺度下,简直如同咫尺。
但就在这“咫尺”之间,他已感受到了不止一股强大的意志与气息!
在他的左前方,一团不断坍缩又膨胀的混沌气流中,隐约可见一个由纯粹雷霆规则构成的模糊身影,它仿佛在演绎着宇宙破灭与重生时最极致的雷罚,散发出毁灭与创造交织的可怕道韵。
在他的右下方,一片如同镜面般平静的混沌区域里,倒映出亿万世界的生灭幻影,一个身着宫装、面容模糊的女子虚影端坐其中,眼眸开阖间,仿佛有无数文明在兴衰更迭。
更远处,还有一些更加庞大、更加古老、甚至难以理解其存在形态的意志,如同沉睡的巨鲸,在源海深处缓缓起伏,它们散发出的气息,让林风都感到心悸。
这些,显然都是早已踏入此地,不知修行了多少岁月,试图在混沌中截取大道,乃至超脱的古老存在——大道化身,或者说,求道者!
他们彼此之间,似乎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互不侵犯,各自占据一片区域,沉湎于自身大道的推演与完善。
林风和星槎的到来,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小石子,引起了一些存在的注意。几道或好奇、或漠然、或隐含审视的意念,如同轻柔的触手,扫过星槎。
这些意念并无明显恶意,但其中蕴含的大道威压,却让星槎光芒微黯,苏沐晴更是脸色一白,显然承受了不小的压力。
林风冷哼一声,混沌道纹光华大放,一股包容万物、衍化诸天的意境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将那几道探查的意念 gently 却坚定地“推开”。他展现出的,并非是挑衅,而是一种宣告——宣告一位新的求道者,携带着自身的“道”,踏入了这片古老的猎场。
那几道意念微微一滞,似乎有些惊讶于林风道韵的奇特与纯粹,随即缓缓收回,不再关注。只要不主动侵犯他们的“领地”,不干扰他们的修行,这些古老存在似乎并不介意多一个“邻居”。
暂时消除了潜在的麻烦,林风开始仔细感应那惊鸿一瞥中看到的古门,以及千机族契约中隐含的指引。
古门的感应极其微弱,仿佛被层层迷雾笼罩,只能模糊地感知到它存在于源海的极深处,一个方向难辨、距离未知的所在。显然,想要找到它,绝非易事。
而千机族的契约指引,则相对清晰一些。它指向源海中的某个相对“稳定”的区域,那里似乎存在着千机族,或者其他与千机族有关联的势力,建立的一个临时据点或前哨站。完成契约,交付枯萎星辰之心(即便已残破),获取后续关于古门的信息,无疑是当前更务实的选择。
“先去千机族的据点。”林风做出决定,操控星槎,循着契约中那缕微弱的指引,开始在混沌气流中小心穿行。
航行在源海中,与在秩序长廊又是截然不同的体验。这里没有现成的路径,需要时刻对抗混沌气流本身带来的压力与方向扭曲,还要避开那些明显蕴含着狂暴或诡异法则的区域。有时,前方看似平静的混沌气流,可能突然演化为吞噬一切的归墟漩涡;有时,一片色彩绚烂的区域,可能弥漫着足以让真仙沉沦的幻灭道音。
林风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将混沌道纹的感知催发到极致,如同在雷区中行走,小心翼翼地选择着相对安全的路线。星槎的速度也因此慢了下来。
期间,他们也遇到了一些“土着”。那并非智慧生命,而是源海法则自然孕育出的一些奇异存在:有完全由混沌之气构成、漫无目的飘荡的“源兽”;有如同水母般透明、散发着诱人道韵、实则能吞噬神识的“法则精灵”;甚至有一次,他们远远看到一条完全由“时间”规则凝聚成的银色长河,在混沌中蜿蜒流淌,河中沉浮着诸多世界的时光碎片,景象瑰丽而危险。
这些存在大多遵循着本能,只要不主动招惹,倒也相安无事。
也不知航行了多久,或许只是源海中的一瞬,或许外界已过去数年。终于,在前方一片相对平缓、混沌气流如同巨大旋涡缓缓旋转的区域中心,林风看到了此行的目标——
那并非想象中的星球或大陆,而是一座……漂浮的、由无数巨大齿轮、金属管道、能量回路以及不明材质构筑而成的钢铁城市!
这座城市风格与千机族如出一辙,充满了冰冷的机械美感与极致的计算逻辑。无数大小不一的金属平台如同岛屿般悬浮,由能量桥梁连接,其上耸立着各种用途不明的塔楼与设施。城市的外围,笼罩着一层半透明的、由无数六边形能量单元构成的护盾,将汹涌的混沌气流隔绝在外,内部似乎维持着一个相对稳定的、适合特定生命形态存在的环境。
一些造型各异的飞行器,有的如同梭子,有的如同多面体,正在城市外围的混沌气流中穿梭,似乎在采集着什么,或者执行巡逻任务。
这里,显然就是千机族在混沌源海建立的据点——“万象星城”。
林风驱动星槎,朝着那座钢铁城市缓缓靠近。在距离城市护盾还有数千里时,一道冰冷的、毫无感情波动的意念扫描便笼罩了星槎。
“识别到契约标记。身份:临时合作者林风。权限:临时准入。请遵循引导信标,前往第七十三号泊位。警告:任何未经授权的探测或敌对行为,都将被视为对千机族的挑衅,引发防御机制反应。”
一道由纯粹能量构成的、不断闪烁的箭头信标,出现在星槎前方。
林风依言跟随信标,穿过那层半透明的能量护盾。护盾内外,仿佛是两个世界。外部是狂野无序的混沌本源,内部则是井然有序的、充满了金属质感与能量流动的人工环境。
星槎降落在指定的泊位——一个位于巨大金属平台边缘的标准化接口。泊位周围,可以看到其他一些奇形怪状的飞行器,有的覆盖着生物甲壳,有的萦绕着元素光环,显然来自不同的种族或文明,它们的主人或许也是与千机族有各种交易的求道者。
林风将星槎收起,与苏沐晴踏上这冰冷的金属地面。他手中握着那枚残破的枯萎星辰之心,目光平静地望向泊位入口处,那里,一个造型更加精致、表面数据流奔腾不息的金属球体——“枢机使者”——正静静地悬浮等待着。
履行契约的时刻,到了。
而在这座冰冷的钢铁之城深处,某些更为强大的存在,似乎也因这位携带寂灭与混沌双重道韵的新来者,悄然激活了新的运算线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