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星槎如同受了伤的野兽,在狂暴的“万法源流”区域艰难穿行,最终抵达了星图上标注的一处临时锚点——一块在混沌气流中相对稳定、如同岛屿般漂浮的“法则沉淀物”。这沉淀物由无数破碎却暂时达成平衡的道则碎片构成,散发着五光十色却相对温和的光芒,勉强可以供人短暂休憩。
林风立刻在沉淀物外围布下数重混沌禁制,隔绝内外气息,随即盘膝坐下,全力调息。方才与那阴影存在的道争,虽最终凭借险中求胜的决断反败为胜,并将其吞噬,但过程凶险万分,对方精纯而古老的寂灭道则在他体内留下了不轻的创伤,更需要时间彻底炼化那磅礴的寂灭本源。
苏沐晴守在一旁,脸色依旧有些苍白,她受的伤虽不如林风重,但那种直面古老存在道韵碾压的心神冲击,也需要时间平复。她看着林风周身时而混沌之气氤氲,时而漆黑寂灭之意缭绕,气息起伏不定,眼中充满了担忧,却不敢打扰,只是默默运转月华,为他护法。
时间在混沌源海中失去了准确的意义。或许只是弹指一瞬,或许已过去数月。
林风体内,那场无声的炼化与蜕变正在激烈地进行着。
吞噬自阴影存在的寂灭本源,其精纯与庞大的程度远超以往任何一次。那三片已然化为实质黑洞虚影的寂灭花瓣,如同饕餮般疯狂汲取、压缩着这股力量,其颜色愈发深邃,黑洞的吸力也变得更加恐怖,仿佛真的能吞噬光线、神识乃至法则。花瓣表面,开始自然浮现出更加复杂、古老的寂灭道纹,这些道纹与林风自身领悟的寂灭真意结合,衍生出种种玄妙,似乎触及到了“万物终末”、“因果断绝”、“存在抹消”等更深层的寂灭权柄。
而更大的变化,来自于混沌道花的核心。
花蕊处那枚混沌道纹,在承受了极限压力并成功“驯服”了外来寂灭意志后,不仅没有受损,反而如同被淬炼过的神金,光芒内敛,纹路却变得更加清晰、复杂,隐隐与整个混沌源海的本源波动产生着更深层次的共鸣。道纹中心,那一点原本只是朦胧的光点,此刻竟开始缓缓凝聚,仿佛要孕育出某种实质性的东西——一枚混沌道种?抑或是其他?
与此同时,林风对“混沌即秩序”的领悟也水到渠成地更上一层楼。他清晰地认识到,混沌并非一团乱麻,其内部自有其运转的规律,是一种包罗万象、衍生一切的“太初秩序”。他所走的混沌大道,便是要掌握这种至高的秩序,从而驾驭万法,乃至……定义规则!
他的修为,在磅礴本源与深刻感悟的双重推动下,彻底稳固在化神中期巅峰,并且触摸到了后期的一丝门槛!只需一个契机,便能一举突破。
不知过了多久,林风周身缭绕的异象缓缓平息,他睁开双眼,眸中神光湛然,之前的虚弱与紊乱一扫而空,气息变得更加深沉浩瀚,仿佛无底的混沌深渊。
“林大哥,你没事了?”苏沐晴惊喜道。
“嗯,不仅无碍,更有精进。”林风微微一笑,感受着体内澎湃的力量与更加清晰的混沌道途,心中豪情顿生。他抬手,指尖一缕混沌气流缭绕,其中竟自然而然地衍生出地水火风、雷霆冰雪等种种异象,随即又归于混沌,显得圆融无比。
他目光扫过这片临时锚点,沉吟片刻,忽然并指如剑,以指尖混沌真元为墨,以虚空为纸,缓缓刻画起来。
他刻画的并非攻击符箓,也非防御阵法,而是一个极其复杂、蕴含着他自身对混沌大道全部理解的——道纹!
这枚道纹,以他丹田内的混沌道纹为蓝本,却又融入了自身独特的理解、经历,尤其是刚刚吞噬炼化的那股古老寂灭意境,以及从“万法源流”中感悟到的万道冲突与衍化的真谛。
道纹成型的刹那,一股独特的、属于林风个人的混沌道韵弥漫开来,虽然微弱,却坚韧地存在于这片狂暴的法则环境中,如同在狂风中点燃的一盏孤灯,宣示着自身的存在。
“林大哥,你这是?”苏沐晴不解。
“留名。”林风淡淡道,眼神深邃,“混沌源海,万道争锋。此地乃‘万法源流’,是无数求道者必经之地,亦是道争最激烈的前沿。留下自身道痕,既是向其他存在宣告我的到来与我的‘道’,亦是一种磨砺与印证。道痕不灭,则我道永存于此地,可不断汲取源海养分,缓慢成长。同时,也能感应到其他触碰或窥视此道痕的存在。”
这是一种自信,也是一种挑战。如同古时侠客留下剑痕标记,既是扬名,也是邀战。
做完这一切,林风不再停留,与苏沐晴再次登上混沌星槎。星槎经过休整和林风修为突破的反馈,灵性更足,槎体上的纹路也愈发灵动。
他们继续向着“万法源流”深处,那可能存在着“根源之门”显化痕迹的区域进发。
接下来的旅程,果然如林风所料,不再平静。
他留下的道痕,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虽然微小,却确实地引起了一些存在的注意。
有时,他们会遇到其他求道者留下的道痕或印记,有的炽热如阳,有的冰冷如狱,有的缥缈如烟……林风会谨慎地以自身神识接触,感受其中蕴含的大道意境,取其精华,去其糟粕,丰富自身的混沌之道。偶尔,他也会遇到一些充满敌意或贪婪的窥探,但或许是之前与阴影存在一战的余威尚在,或许是感应到林风道痕中那股不好惹的混沌与寂灭交织的独特气息,大部分窥探都只是远远观察,并未立刻动手。
然而,真正的危险,往往来自于未知。
在一次穿越一片由“幻梦”与“真实”法则剧烈冲突形成的迷障时,星槎仿佛闯入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境。外界景象变幻不定,时而化作仙宫胜境,灵泉汩汩,仙音袅袅;时而变为幽冥鬼域,万魂哭嚎,魔影幢幢;时而又变成凡尘俗世,烟火气息,爱恨情仇……这些景象直透心神,试图扭曲他们的认知,混淆真实与虚幻。
即便有混沌道纹守护,林风也感到心神摇曳,苏沐晴更是数次险些沉沦其中,全靠林风以混沌道音将其唤醒。
“此地法则诡异,不能久留!”林风全力催动星槎,试图强行突破。然而,这迷障仿佛无边无际,星槎在其中左冲右突,却似乎总是在原地打转。
就在两人心神消耗巨大,星槎速度也慢下来之时,迷障深处,一点微光吸引了他们的注意。
那光芒并不耀眼,却带着一种温暖、坚定、仿佛能照亮迷途的意味。
驱动星槎靠近,他们惊讶地发现,那光芒的源头,竟是一截断桨。
断桨不知何种材质制成,通体黝黑,布满岁月的痕迹,但其断口处却散发着柔和而持久的白光。白光笼罩着一个小小的区域,在这个区域内,“幻梦”与“真实”的法则冲突被大大削弱,形成了一片难得的“安全区”。
而在断桨旁边,一块悬浮的礁石上,盘膝坐着一具骸骨。
骸骨并非人类,骨架高大,骨质晶莹如玉,头顶生有双角,即便早已失去生机无数岁月,依旧散发着一种磅礴而威严的气息。骸骨的手指,正轻轻点在那截断桨之上,似乎是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仍在向其中注入力量。
一道微弱却清晰的意念,从骸骨与断桨中残留的执念传出,断断续续地涌入林风脑海:
“后来者……吾乃……星海逐光客……陨落于此……‘虚实迷障’……”
“此桨……乃吾族‘渡世星槎’之残骸……蕴吾毕生‘守护’与‘指引’之道……留待有缘……”
“持此桨……可辟易虚妄……照亮迷途……望汝……善用之……”
“前行……小心……‘织梦者’……”
意念到此,彻底消散。那具晶莹的骸骨也仿佛完成了最后的使命,悄然化作点点荧光,融入周围的混沌气流之中,唯有那截散发着温暖白光的断桨,依旧悬浮在原地。
林风肃然起敬。这是一位先行者,在陨落之际,依旧以残存的力量和执念,为后来的旅者留下了一线生机与指引。
他走上前,郑重地对着骸骨消散之处行了一礼,然后轻轻握住了那截断桨。
入手温润,并无沉重之感,反而有一种奇特的亲和力。断桨上的白光与林风的混沌真元接触,并未排斥,反而隐隐有种相辅相成之感。这“守护”与“指引”之道,与混沌包容、衍化之能,确有相通之处。
随着断桨入手,周围那令人烦躁的“虚实迷障”仿佛遇见了克星,纷纷退避开去,星槎前方的视野顿时清晰了不少。
“多谢前辈馈赠。”林风轻声道,将断桨置于星槎控制台旁。断桨散发的白光与星槎自身的混沌之光交融,使得星槎在穿越这片迷障时,压力大减,速度也快了许多。
依靠着这截“星炬断桨”的指引,他们终于有惊无险地穿过了这片危险的“虚实迷障”。
当星槎冲出迷障的最后一层光晕,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也让林风与苏沐晴瞬间屏住了呼吸。
前方,不再是混乱的法则碰撞,而是一片难以形容其壮阔与诡异的——战场遗迹。
无数破碎的星辰、撕裂的大陆、乃至一些庞大到难以置信的未知巨兽骸骨,如同垃圾般漂浮在混沌气流之中。这些残骸之上,残留着各种恐怖的能量冲击痕迹,剑痕、拳印、道法湮灭的余波……历经万古岁月依旧未曾完全平息,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毁灭气息。
而在这些残骸的中心,一道横亘不知多少万里的、仿佛将整个混沌源海都撕裂开的巨大空间裂痕,如同无法愈合的伤疤,触目惊心!
裂痕之中,并非纯粹的黑暗,而是翻滚着各种极端而混乱的法则风暴,色彩斑斓却充满死寂。隐隐约约,似乎能看到裂痕的最深处,有一点极其微弱、却仿佛蕴含着宇宙最终奥秘的光芒在闪烁。
那光芒的气息,与林风惊鸿一瞥中看到的“根源之门”,以及他自身混沌道纹,产生了一丝微弱的、却无比真实的共鸣!
星图标注,此地名为——“道争古战场”边缘。
而那道巨大裂痕的深处,那点微弱的光芒,似乎正是“根源之门”可能显化的三个区域之一!
然而,还未等林风仔细感应,一股冰冷、粘稠、充满恶意的注视,陡然从战场遗迹的深处传来,牢牢锁定了他与星槎!
那恶意,与“星炬断桨”原主留下的警告——“织梦者”——的气息,如出一辙!
新的危机,已然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