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烟柳刚过十八岁。
她根据从小就获知的见识,知道她们的家,在小庄是最底层的存在,是真正的垫底户。
她必须谨言慎行,处处小心,谁要欺负她们,除了忍受,没有别的办法。要想不被欺负,只有在平时就显示出低人一等的卑微。
不能和任何人吐露心声,以免言多有失,不能和任何人表示出亲密,以防有巴结结伙之嫌。自动游离在小庄的人际边缘,远离任何的时事舆论。
当她听老爹说了他惹的事儿,她显然也吓了一跳,深感大祸临头,这次要出事儿。
她甚至感觉出,风雨正在聚集,要朝着他们家压过来。转眼就是狂风暴雨,只对着她们这个小院蹂躏。
因此,她听到他爹说何顺有个办法,要把这事儿揽到自己身上,只是需要她写个资料,说明一下情况时,她一下就觉得那聚集的风雨停在了空中,停止了变幻,有了让他们喘气的机会。
事实上,她对何顺是有了感激之情的。她一时都认为,何顺是个应该能靠得住的人,能替他们挡住风雨的人。
第二天晚上,她是怀着敬畏的心情,把何顺迎到她的屋里的。
可过了一会儿,事情就发生了变化:何顺先是摸了她的屁股,接着就摸了她的大腿根儿。他还试图让她也学他那样,摸他的隐秘位置。
她一时恐慌的不知该怎么办。只觉得自己的脸上都快渗出血了。心跳的要喘不上气儿来。她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更知道这不敢声张,要不然结果只能是人尽皆知,又根本就捋不出个头绪来。
他压着声说很直白地说:“你和我睡睡,这事儿我保证压下去,你啥都甭管了,只说是说我的,骂我的,不管到啥时,不管谁问,咱都这样说,可以当面对证。”
烟柳也想不出别的办法,他一直在扯她的裤子,她都有点懵了。根本没勇气也没心智作出拒绝的言行。只是神经质地重复:你可得说话算话,你可得说话算话……
他当即向她发誓:说话不算话是孙子,是河里爬那;说话不算话让他得个赖病儿,不得好死……
这些誓言,像一块块砖头,砸得她无言以对,深信不疑,也给砸的晕了头。不知不觉中就给他扯到了床上,还脱了个精光。她只来得及拉灭灯,以免得在灯光下看着羞丑,看着磕碜。
她闭着眼,努力忍着起初的疼楚,不让自己发出声音,甚至极力憋着,不让呼吸有明显的变化。直到他完了事,她才说:你快走吧。
她原以为,这样就互不相欠,两账抵清了。
没想到,过了两天,何顺又来了。
她知道她爹已是斗败的鹌鹑,除了撒腿就跑,一个劲往往草窝里钻,没有别的招数。其实她自己又何尝不是:连想说的话都不敢说出来。
他这样一来二去的,必定要被人看见,以后这脸还怎么周着出去?
她想问问他这样还得几回?又怕他说她过河拆桥,卸磨杀驴,不知道感恩……
因此,一到夜里,她最怕听到那个脚步声,一听见就头皮发麻,浑身僵硬,有了要死的感觉。
可听到他轻轻推门,又不敢不去开门。怕他恼怒,狠狠踢门。
好在一个月后,传来一个惊天消息:那个面有奸相的人,从天上掉下来了。
那一刻,她不知道自己是高兴还是悲哀。她躲在屋里,把那个奸贼骂了个一佛升天,二佛入地,把他祖宗十八代都提了提名,挂了挂号,戴了戴歪草帽。
然后她就想起了书田家外墙上那幅画,这个该死的坑人奸贼,还让他留着干啥?她就算牛屎扑胎儿,也要发回菇儿。关键的是,要让那不要脸的何顺看着:她烟柳也不是谁想咋着就咋着的人。
这事过后,烟柳不得不考虑自己的将来。她一度认为:她最好和她姐姐一样,远走高飞,从此再不回来这个地方。
她心里已经明白:何顺敢欺负她,其实是她爹默许的。这个老头,为了自己免受皮肉之苦,把自己女儿当了挡箭牌。
远走他乡,让他一个人孤独终老吧。
可随着时间的过去,伤口是会结痂的,痂壳掉去,新肉长出,时光会磨去疤痕。
烟柳的心也有了变化:为何要逃避呢?我犯了什么罪?所有的罪都是那些残暴之徒强加给她的。
她不需要逃避,逃到哪里不一样?
因此,她爹怯怯懦懦说她该寻婆家时,她愤恨地说:不寻!
恼归恼,恨归恨。她有自知之明:本来她这样的人,就不好寻个如意之人,现在又掉了一档。她能指望寻个啥人?
慢慢熬吧。好在她这样的家庭,给她了很好的借口:她走了,这个老头咋办?总不能真的狠下心不管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