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顺对肖民说:大队……林多要盼祥写份材料,把药死马的事汇报一下……
他不方便去问盼祥咋写,让肖民去和盼祥沟通一下,看能不能把材料写得避重就轻一点,糊弄过去。
他义正词严地说:这事儿是个意外,不能弄成故意破坏生产,上纲上线那还得了?哪怕是让他家赔点钱,也不能弄去批判批斗,再弄不好判个罪,那就糟了。
这是又一天的晌午,肖民专门出来早会儿,就为了看何顺有啥说。他给何顺扛二把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没有苦劳也有疲劳,虽说没一点权力,难道还没一点面子吗?他给何顺说过的话,何顺总得有个回应,不能不做不当,没听见一样儿。
眼看该过麦天了,最好忙起来都把这事儿忘了,让玉珊家蒙混过去算了。
俗话说:亏众不亏一,这事儿放到一家,真有点受不了。
他听了何顺的话,觉得自己的话也起了作用,心里多少有点轻松了。
到了晚上,肖民吃过饭,就连忙去找盼祥。
盼祥快三十岁了,很稳重的一个汉子。见了肖民引到他屋里坐下。他笑道:“我就说寻你哩,想着等你记完分再去,你可来了。”
肖民连忙给他递烟,说:
“马灯就在门内挂着,银芝知道,她一个人也能记,没事儿……我听说你要写材料……大队有没有啥指导意见指导思想?”肖民笑着问。
“这事儿……说实话有点不好弄……按实际情况写吧,都不容易……”他笑着说:“你是啥意思?”
肖民小下声来笑着说:“你说这事儿,谁想让它出?我都想去给他扇两个蹬两脚,恁大一头牲口没了,没了能吃点肉也中呀,是不是?毛儿都没落一根……你说气人不气人?恁大人了,弄个这事儿……”
“不是是啥,这家伙也太不操心了……干啥事儿嘞!”盼祥瞪着眼说。
“出了事儿,你看他那可怜样……唉,出了事儿知道怕了,早干球嘞!”肖民迟默一会儿说:“整他吧,有点硬不起心……还作业搁仇的,何队长也说这事儿不能上纲上线,最好队里处理就行了……”肖民赶紧又给他递烟。
“我也是在这考虑:都住这一块,要按条条框框弄得太过,以后不好见面了……”盼祥吸着烟思磨着说。
“哥,你听我说:你写材料,就说这人在队里一直谨小慎微,少说话,多做事,累活儿脏活儿都是干在前面……我说这可不是瞎话,你说我这年纪,比人家小一大骨碌,说一句干啥,他也是赶紧去干,从没有一点的不满意,可听话……那真是老老实实改造,是不是?这事儿它确实是个意外,真不能上纲上线,把他毁了,对咱有啥好处,队里的损失也挽不回呀,还少个干活儿的……你说是不是?我说的中不中?”肖民看着他笑着说。
“咋不中?中呀……搁到队里处理,那最好,我有啥不愿意?中中中,就按你说的。”盼祥也笑着说:“得饶人处且饶人嘛。”
他压着声说了一句实话:“我看林多也没深究的意思,咱何必得罪人哩。”
“那咱说定了,行不行?”肖民连忙说,想得个肯定的回答。
“行;就这样。”盼祥保证。
他又给盼祥上根烟,自己也点上。这次觉着吸的烟,平平和和,很是舒服。
这就可放心了。肖民心情轻松下来,和盼祥又聊了一会儿,听他说了几个相似的事件,那些犯事的人有的去蹲了一年半载的牢,有的给揍得落下了病。
肖民深感这事儿深究下去,对谁都没好处。还是糊涂过去得了。
他觉着时间也差不多了,就掏出烟,再来一根,这才说:“那我走了,哥。”
“好好好,有空来玩啊。”盼祥把他送出门,两人分开。
记分那里已没灯光了,人散灯息。这一天又结束了。这一天好像不太糟,有点小成就。
他走到云清门前,见云清家门虚掩着,他正犹豫,那门开了一道缝,云清探出头来,见是他,就小声说:“你往哪儿了?没见你记分。”
他指指西边,压着声说:“寻盼祥哥去了。”
她就把门缝开大点,示意他进去,然后关上门说:“玉珊也不知去哪了,没见她。”
“她正心焦,你别管她。”
她小声说:“你来吧,咱等等她。”
两人来到屋里,坐下说话。
“你寻盼祥干啥?”她小心地问。
“人家是公安员呀,这事儿他得写材料,交给大队……”肖民说。
“那你不让他写?”云清傻乎乎问。
“不让他写会中?我能挡住?”
“那咋办?交到大队不是糟了?”云清着急问。
肖民小下声儿说:“那看咋写嘛,轻描淡写是个样,重笔浓墨又是一个样……”
“看玉珊多美,啥事儿不用管,有人给她跑腿……你见她没有?”云清笑道。
“没呀,可能在家生闷气吧……”
“这死鬼,也不露个面……吃饭时我就没见她……”她埋怨道。
“得等事儿过去,她才会缓过来。”
“你来吧,咱坐被窝里等等她,腿有点凉。”她说着坐被窝里,让肖民坐那头。
肖民看着她,她有点脸红,小声说:“你想睡就睡吧。”可能是怀念曾经的那次心灵颤抖吧。
还是一样的场景,一样的做法。她赶紧把灯拉灭。她那两只脚,泛着荧光,真的娇俏可爱。他顾不得她笑他了……
一阵轻风细雨,两人都再忍不住,你往这头来,我往那头去。只是没了玉珊,不用他两边忙了。
一只黑蝴蝶在黑暗里晕了头,不会飞了,只忽闪一下翅膀,闪露出神秘的色彩。
它让他着迷了,为它费了许多口舌,说了许多肉麻的话。虽说它听不懂,可她还是听了个一点不漏。她也不甘寂寞,悄声说起相应的话,还笑嘻嘻耍起了把戏……
他再也忍不住慌急,调转方向,爬到她那头,对着她耳朵哀求说:“来一次吧……”
她呼吸喘气地说:“那样不行呀……我怕出事儿……”
“我我我……”他狗叽咛似的。
“那你……”她小声咕哝说:“出事儿咋办?”
“都恁倒霉……”他狡辩说。
“算了……”她小声说:“出事儿你可负责……”
“好。”他压着声说。
这时候,让他负责刮风,他都敢应承。他还管能不能,行不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