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台的夜风带着初秋的凉意，吹在陈默身上，却丝毫无法让他发热的头脑冷静下来。
他死死地盯着手机屏幕上那几行带着荧光的虚拟小字，心脏如同擂鼓般狂跳不止。
【散户逆袭系统 V1.0 已激活】
【新手任务发布：股市不是提款机，但系统是。】
【正在分析宿主当前持仓“天龙科技”……】
“幻觉，绝对是幻觉……”陈默喃喃自语，喉咙干涩。
他掐了自己大腿一把，清晰的疼痛感传来，证明他不是在做梦。
他猛地按灭手机屏幕，再点亮，那几行字依旧顽固地悬浮在股票App的界面上，甚至还随着他手机的晃动而微微摇摆，充满了三维立体感。
“我这是……压力太大，出现赛博后遗症了？”
他哭笑不得，抬手就想把这“作祟”的App给卸载了。
然而，还没等他动手，屏幕上的数据流已经停止了滚动。
紧接着，一个猩红色的，带着闪电标志的感叹号弹了出来，占据了屏幕中央，上面是一行让他心惊肉跳的大字。
【K线之眼：高危卖出预警！】
“卖出预警？”
陈默的动作停住了，眉头紧紧皱起。
他现在被套了二十多个点，亏损了将近三万块。
这是他仅剩的私房钱，是准备用来应急的。
现在卖出，那亏损就成了实打实的损失。
哪个“韭菜”不是信奉“只要不卖，就是浮亏”的阿q精神？
“开什么玩笑！我信你个鬼，你个软件坏得很！”
陈默对着手机低声骂道。
这些年，他被各种所谓的“炒股大神”、“内部消息”骗了太多次，早就成了惊弓之鸟。
他现在严重怀疑，这是不是某种新型的诈骗软件，或者是一个恶作剧病毒。
他试探性地伸出手指，点了一下那个猩红色的感叹号。
界面瞬间切换，一张详细的分析图谱弹了出来，内容让他倒吸一口凉气。
【个股诊断报告：天龙科技】
【主力行为分析：经检测，“北海一号”席位与“游龙资本”席位，正在以每分钟三百手的频率进行高位对倒，营造虚假繁荣的成交量，目的为诱导散户接盘。简单说，就是左手倒右手，他们自己人跟自己人玩，忽悠你们这些小倒霉蛋上车。】
【舆情分析：全网关于“天龙科技即将被巨头收购”的传闻，经大数据追踪溯源，百分之九十三来自同一批水军公司。这叫什么？这叫遥遥领先的造谣！】
【资金流向警告：未来三个交易日内，预计将有总计2.1亿的主力资金分批次、不计成本地砸盘出逃！】
【综合评定：该股已进入出货阶段末期，下跌通道即将全面打开。风险评级：极高！有退市风险！】
报告的最后，一行加粗的血红色字体，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冰冷，深深刺痛了陈默的眼睛。
【系统建议：宿主应在明日开盘后十分钟内，立即清仓！立即清仓！立即清仓！否则，你现在的亏损，仅仅只是个开始！】
“你的亏损只是个开始……”陈默反复咀嚼着这句话，后背渐渐冒出一层冷汗。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建议”了，简直就是赤裸裸的“审判”！
可是，凭什么相信你？
陈默的内心，天人交战。
理智告诉他，这东西太过诡异，不可轻信。
万一他刚卖，股价就一飞冲天了呢？
那他岂不是要被气得吐血三升？
这种事，在他炒股的这几年里，发生过不止一次，他都快有“卖飞ptSd”了。
“不行，我得问问别人。”
他压下心中的惊疑不定，拨通了一个朋友的电话。
这朋友叫李大嘴，是个炒股十年的“老股民”，自诩为“民间股神”。
电话很快接通了，那边传来李大嘴睡意惺忪的声音：
“喂？陈默？这都几点了，你不睡觉，是想修仙啊？”
“老李，没打扰你吧？问你个事儿，”
陈默压低声音，“天龙科技这票，你怎么看？”
“天龙科技？”
李大嘴的声音一下子精神起来，“那可是好票啊！我跟你说，我得到内部消息，他们公司研发的那个新材料，马上就要有重大突破了！到时候股价不得翻个三五倍？我反正已经满仓了！格局，兄弟，咱们炒股，玩的就是一个格局！拿住了，千万别被狗庄三拳两脚就给洗下车了！”
“可是……我总觉得有点不对劲，这几天的量放得太大了，股价却不怎么动。”
陈默说出了自己的疑虑。
“嗨！你懂什么？这叫‘仙人指路’！是主力在吸筹！磨掉你们这些没耐心的散户，然后就是一飞冲天！”
李大嘴的语气充满了不屑和自信，“听我的，拿住了，绝对没错！这票的目标价，至少看到五十块！到时候，会所嫩模，咱哥俩走起！”
挂了电话，陈默的心更加动摇了。
李大嘴的说法，代表了市场上绝大多数散户的看法。
他们对“内部消息”深信不疑，对所谓的“技术形态”盲目崇拜，充满了不切实际的幻想。
再看看手机上的系统报告，冰冷、残酷，没有一丝感情，只有基于数据的推演和结论。
一边是热血沸腾的“会所嫩模”，一边是冷酷无情的“本金归零”。
到底该信谁？
“叮铃铃……”
就在这时，陈默的手机又响了，是妻子柳燕设置的闹钟，提醒他该吃降压药了。
人到中年，一身的毛病。
他转过身，透过阳台的玻璃门，看到卧室里，妻子睡得正香，嘴角还挂着一丝浅浅的笑意，似乎在做什么美梦。
旁边的小床上，女儿七七翻了个身，咂了咂嘴，小脸上满是安宁。
这个家，所有的重量都压在他一个人身上。
那十万块，如今只剩下七万不到。
如果真的像系统说的那样，继续跌下去，甚至退市，那这笔钱就真的灰飞烟灭了。
失业的打击，加上炒股的巨亏，他不敢想象妻子和女儿该怎么办。
可如果卖了，那三万多的亏损，就永远也回不来了。
用剩下的七万块，怎么去填补那每个月两万多的窟窿？
“妈的，赌一把！”
陈默的眼神陡然变得凶狠起来，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情绪涌上心头。
他再次点开系统界面，死死地盯着那段关于主力资金对倒的分析。
“北海一号……游龙资本……”他将信将疑地在财经软件的搜索框里输入了这两个名字。
没想到，还真搜出了一些信息。
虽然都是些捕风捉影的论坛帖子，但这两个名号，确实在一些帖子中被称为“A股两大绞肉机”，以手法凶悍、出货无情着称。
陈默的心，又沉下去了几分。
难道……这个所谓的系统，说的都是真的？
它真的能看到普通散户看不到的，K线背后的东西？
他感到自己的手心全是汗，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这不仅仅是一个卖不卖股票的决定，这更像是一个他人生命运的岔路口。
信，还是不信？
这是一个问题。
他将手机紧紧攥在手里，仿佛攥着自己的命运。
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权衡着所有的利弊。
一夜未眠的疲惫、被裁员的打击、家庭的重担，以及这个从天而降的神秘系统，所有的情绪和信息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他的理智撕裂。
最终，他目光落在女儿睡熟的小脸上，眼神逐渐变得坚定。
他可以输，但这个家输不起。
相较于一个不切实际的暴富美梦，保住剩下的本金，才是眼下最重要的事情。
“我信你一次！”
陈默咬着牙，对着手机屏幕低吼道，仿佛在给自己壮胆，“如果这次你骗我，我就是从这里跳下去，也绝不再碰股票一下！”
他颤抖着手指，打开交易软件，找到了“天龙科技”，然后，毫不犹豫地点向了那个绿色的“卖出”按钮。
输入数量：全部。
确认！
当委托成功的提示跳出来时，陈-默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空了，瘫坐在阳台冰冷的地板上。
他不知道这个决定是对是错。
也许，明天一开盘，天龙科技就会应声涨停，狠狠地给他一记耳光。
也许，他将见证一场史无前例的大崩盘，庆幸自己死里逃生。
但无论如何，他已经做出了选择。
剩下的，只能交给时间来审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