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汉大劫的最终烽火,依旧在洪荒中心那片广袤富饶、气运所钟的地域熊熊燃烧,未曾完全熄灭。龙、凤、麒麟三族最后的精锐,以及被卷入其中的无数生灵,仍在进行着惨烈而绝望的厮杀,煞气混合着业力冲天而起,将那片天空都染成了不祥的暗红色,劫运如同巨大的磨盘,无情地碾压、吞噬着一切。即便相隔亿万里之遥,以青玄金仙中期的灵敏感知,依旧能隐隐察觉到那来自洪荒中央方向的、令人心悸的法则动荡与天地悲鸣。
青玄深知,自己此刻的处境已然变得极其微妙且危险。身怀混沌珠这等足以令任何大能动心的先天至宝,又承接了始麒麟最后的遗泽——部分麒麟族残存气运与核心传承,更重要的是,还庇护着始麒麟唯一的纯血子嗣墨玄。这几样叠加在一起,足以使他从一个游离于劫外的观察者与收集者,瞬间转变为这场大劫尾声阶段一个不容忽视的“变数”与焦点,尤其是已经与一位龙族金仙巅峰长老结下了梁子。若再不知进退,贸然涉足三族争斗的主要战场或势力范围,无异于自投罗网,必将成为众矢之的,引来难以想象的追杀与觊觎。
审时度势之下,他当机立断,必须彻底远离那是非漩涡的中心!带着依旧懵懂、只知依赖着他的小墨玄,青玄将自身隐匿神通与混沌珠的蒙昧天机之能结合到极致,不再做任何停留,化作一道几乎不存在于现实维度的微弱流光,朝着与洪荒中心相反、更为荒僻、人迹罕至、灵气也相对稀薄的北方疆域,开始了漫长而谨慎的远遁。
这一路,堪称真正的跋涉。他并未施展耗费巨大的超远距离空间跳跃,以免留下过于明显的空间波动痕迹,而是选择了相对稳妥的持续飞遁。身形掠过下方不断变换的景象:最初还能见到一些因大战余波而变得破败、但依稀可见昔日繁盛痕迹的山川与平原;随后,地貌逐渐变得荒凉,植被稀疏,河流干涸,出现了大片大片的戈壁与荒漠,狂风吹拂着黄沙,发出呜咽般的声音,仿佛在诉说着这片土地所承受的创伤;天地间的灵气也肉眼可见地变得稀薄而驳杂,不再温和,反而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凛冽寒意,仿佛连空气都要被冻结。
越是向北,这种荒凉与寒冷便越是明显。天空不再是熟悉的蔚蓝或劫气的暗红,而是一种更高、更远、带着灰白底色的苍穹。阳光显得有气无力,温度急剧下降,呼吸之间,呵出的气息都会瞬间凝结成白色的冰霜。下方的大地,逐渐被永冻的土壤和零星的冰雪所覆盖。
不知遁行了多少万里,穿越了何等广阔的无人区,终于,一片浩瀚无垠、仿佛占据了整个视野尽头的冰封海域,出现在了青玄的眼前!
那是一片怎样的景象!目之所及,尽是白茫茫一片!海面早已被厚达不知多少丈的玄冰彻底覆盖,仿佛一块巨大无比、光滑如镜的寒玉,一直延伸到神识感应的极限。冰面上,矗立着无数造型各异、千奇百怪的冰山,有的如同利剑直插云霄,有的如同巨兽匍匐沉睡,在微弱的天光下,反射着幽冷而坚硬的光芒。更为巨大的,是那连绵不绝、仿佛大陆架般的广阔冰川,如同白色的山脉,横亘在冰海之上,散发着亘古、死寂、却又无比宏伟磅礴的气息。
寒风在这里不再是微风,而是化作了实质的、如同亿万冰刀组成的凛冽罡风,发出鬼哭神嚎般的尖啸,从冰原上席卷而过,卷起千堆雪浪,在空中形成弥漫的、遮挡视线的暴风雪。而在那灰白色的天幕之上,并不总是黑暗,时常有绚丽多彩、如同轻纱般摇曳变幻的极光闪现,绿、紫、红、蓝……各种色彩交织流动,映照着下方死寂而壮丽的冰川雪原,构成了一幅既瑰丽无比、又充满了极致严寒与孤独感的洪荒奇景。
——这便是北海!洪荒天地四极之一的极北之地,堪称万物凋零的苦寒之境,生命的禁区!
青玄带着墨玄,缓缓降落在了一座最为庞大、相对稳定的冰川之巅。脚下是万古不化的玄冰,坚硬胜过精铁,寒意刺骨,连空间似乎都比南方要凝固几分。他仔细感应着四周的环境,神念如同水银泻地般铺开,探查着任何可能存在的危险或异常。
“好一个北冥寒境!”青玄心中暗叹,“此地灵气虽远不及中原腹地充沛活跃,属性也偏向于阴寒寂灭,但其胜在纯粹,更重要的是,量劫煞气在此地稀薄到了近乎于无的程度,龙、凤、麒麟三族的势力触角,显然也极少延伸至此等不毛之地。正合我暂避风头,消化此番所得,并安置墨玄。”
他不再犹豫,选定冰川背风的一面,并指如剑,蕴含太极之力的清辉吞吐,如同最精密的刻刀,无声无息地切入坚不可摧的玄冰之中。不过片刻功夫,一座入口隐蔽、内里却颇为宽敞、约有数丈方圆的临时洞府便被开辟出来。他又挥手布下数道隐匿与防护阵法,与冰川本身的气息融为一体,若非走到近前仔细探查,绝难发现。
做完这一切,他才将一直带在身边的小墨玄放下。小家伙四蹄刚一接触那光滑冰冷的冰面,就忍不住瑟缩了一下,打了个寒颤,发出一声细微的、带着不适的呜咽。它终究是秉承戊土精华与祥瑞之气而生的麒麟,天性亲近温暖厚重的大地,对此等极致严寒的环境,本能地感到排斥。
然而,它体内流淌的,毕竟是始麒麟最纯正的皇血!只见它身上那墨玉般的鳞片微微翕动,一层温润而厚重的土黄色光华自然而然地自其体内弥漫而出,如同一个无形的暖炉,将侵袭而来的凛冽寒气稳稳地抵御在身外尺许之处。光华流转间,隐隐有微缩的山川虚影沉浮,散发着沉稳安定的气息。小墨玄似乎也感受到了自身的变化,不再那么害怕,好奇地低头看了看自己周身的光华,又抬头望了望青玄,那双纯净的眼眸中,恐惧渐消,多了几分探索与新奇的意味。
青玄见状,微微颔首。有此天生护体神通,墨玄在此地生存便无大碍。他走进洞府,盘膝坐下,开始调息恢复一路遁行带来的消耗,同时也思考着接下来的计划。这片北冥寒境,将成为他们未来一段岁月中,暂时的栖身之所。外界的血雨腥风,似乎都与这片冰雪世界暂时隔绝了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