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刚刚押上去的全部身家。
她薛家东山再起的唯一希望。
她自己的性命……
在这一声巨响中,被炸得粉碎,连一丝青烟都没剩下!
“啊——!”
贾母那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叫,终于打破了这片凝固的死寂。
那声音,像是濒死的老兽被扼住喉咙,发出的最后挣扎。
薛宝钗猛地回头。
只见贾母一双老眼布满了骇人的血筋,死死瞪着早已魂飞魄散、瘫在椅子里的贾政和贾赦。
“逆贼!园子里混进了逆贼!”
她的声音扭曲,嘶哑。
“我的元春!我的女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活剥了你们!”
薛姨妈早已撑不住,两眼一翻,瘫软下去,被身边的仆妇死命掐着人中。
而薛宝钗,在最初那阵几乎让她昏厥的震惊过后,反而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没有瘫倒。
她用尽全身力气,死死攥住了身下椅子的扶手。
冰冷的硬木硌得她指骨生疼,钻心的疼痛,让她从那片冰冷的绝望中,夺回了一丝清醒。
不能慌。
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慌!
她强迫自己转动已经僵硬的脖颈,用一种近乎贪婪的目光,观察着周围的一切,搜集着每一个细节。
她看见,岸边的小太监们,连滚带爬,手脚并用,嗓音因极致的恐惧而变调,尖利刺耳。
“护驾!护驾!”
“封锁荣国府!所有人不许动!”
一个太监总管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
“捉拿逆贼——!”
她看见,黑铁甲胄的御林军,如同从地底深处冒出的鬼魅,无声无息,却又快如闪电,瞬间包围了整个水榭。
他们手中的长戟高举,戟刃在惨白的火光下,闪着幽冷致命的金属光泽,组成了一片钢铁的丛林。
贾母疯了般,提着裙摆,不顾一切地冲向贵妃的船舫。
“滚开!”
两柄长戟,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交叉着,无情地拦住了她的去路。
“我是国公之母!让我过去!”
回答她的,是那两名士兵毫无感情的眼神,和纹丝不动的冰冷铁戟。
在他们眼中,她不是国公之母,只是一个需要被控制的障碍。
船舫的珠帘,被一只手猛地掀开。
贾元春那张妆容哭花、毫无血色的脸,在帘后一闪而过。
她的眼神里,是无尽的惊恐与彻底的绝望。
她张了张嘴,似乎想对贾母说什么,却一个字都发不出来,喉咙里只有嗬嗬的抽气声。
“娘娘受惊,即刻回宫!”
一名大太监尖锐的命令,像一记冰冷的耳光,狠狠抽在所有贾家人的脸上。
那艘象征着贾家最后荣光的巨大船舫,在数百名御林军的簇拥下,迅速调转船头。
没有一句安抚。
没有一丝留恋。
决绝地,驶入岸边的黑暗之中。
只留下一个冰冷的背影,和一个被彻底抛弃、被钉死在原地的荣国府。
薛宝钗的视线,却越过了那艘仓皇远去的船舫,望向了更远、更深的黑暗里。
她的脑子,在极致的恐惧下,反而运转得飞快。
谁做的?
时机,如此精准,恰好在贵妃省亲,万众瞩目的最高潮。
地点,如此致命,就在天子之妃的咫尺之遥,在这座刚刚被划归御产的园林里。
这不是简单的刺杀。
这是一场惊天动地的政治构陷!
对方的目的,根本不是杀死元春。
而是要用这一声炮响,将贾家,连同贾家背后所有的人,包括王熙凤和她效忠的那位殿下,一网打尽!
将他们所有人,都牢牢钉死在“谋逆”这根永世不得翻身的耻辱柱上!
薛宝钗的手心,早已被冷汗浸透,湿滑冰冷。
她曾以为,自己是光脚的,烂命一条,还怕那些穿鞋的权贵?
可她错了。
她不是光脚的。
从她答应王熙凤,接过那份合作契约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穿上了那双名为“从龙之功”的华美绣鞋。
现在,鞋还没捂热。
那条通往青云之上的路,就塌了。
而且,塌下来的万丈悬崖,第一个要砸死的人,就是她这个刚刚被王熙凤推上牌桌,当成最关键筹码的自己!
夜色如墨,泼满了紫禁城的宫阙。
养心殿内,烛火被无形的杀意压得微微蜷缩,光晕在宁桓冷峻的侧脸上明暗不定。
贾元春被带走已近一个时辰,那股源自荣国府的血腥味与阴谋气息,却仿佛穿透了宫墙,在殿内盘旋不去。
宁桓手持御笔,笔锋悬于一册崭新的空白书卷之上,迟迟未落。
他在等。
等对这场“谋逆”的最终结果。
也等自己那翻涌的杀心,沉淀为更锋利的刀。
终于,他落笔了。
笔尖划过宣纸,发出冷冽的沙沙声,仿佛刀锋在磨石上游走。
《先天功》。
他写的,正是从系统中获得的玄门正宗心法。
荣国府之事,背后牵扯着哪方势力,他心中已然有数。但越是如此,他越不能乱。
他需要力量,需要麾下每一个人,都变成最锋利的刀,最坚固的盾。
他写得很慢,每一个字都蕴含着沛然真气,力透纸背。
同时以朱砂小字,在旁写下自己的注解,那是他以帝王心术与武道巅峰的眼界,对这门功法的剖析与拆解,能让修炼者直指核心,一日千里。
殿外,汪承恩垂首侍立,身形在廊柱的阴影里,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
他能感觉到,今夜的陛下,是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
“承恩,进来。”
殿内传来宁桓平静无波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汪承恩调整呼吸,迈步入殿,在御案前三步处停下,跪伏于地。
“把这个,拿去。”宁桓将写好的书册,推至桌案边缘。
汪承恩双手高举,恭敬接过。
册子入手温润,带着天子的体温,可当他眼角余光瞥见封面上那三个字时,整个身躯都控制不住地剧烈一颤。
先天功!
他是个阉人,但更是个渴望力量的武者!他如何不知这门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功法,对他们这些失了根的人,意味着什么!
那是一条通往新生的登天之路!
“此功,你可自修。”
宁桓的声音再次响起,每一个字都像是烙铁,烫进汪承恩的灵魂深处。
“若有不明,可问陆文昭、张红玉。从今日起,朕赐你法号,无尘。”
无尘。
洗去前尘,再无垢染。
汪承恩猛地抬头,眼眶赤红,这位在宫中浮沉半生、早已心如古井的老太监,此刻泪水决堤。
他不是在谢恩。
他是在叩谢神明。
“奴婢……无尘……遵旨!”
他重重叩首,额头与冰凉坚硬的金砖碰撞,发出沉闷的响声,献上的是自己余生的全部忠诚。
“起来。”宁桓的语气依旧淡漠,“去殿外候着,陆文昭该到了。朕的刀,需要磨得更利一些。”
“是!”
无尘捧着那本《先天功》,如同捧着自己的心脏与新生,躬身退下。
站在殿外的夜风里,他只觉一股前所未有的磅礴力量在体内滋生,腰杆挺得笔直,整个人由内而外,都透着一股脱胎换骨的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