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开始逐一核对那些繁琐的宗务。
资源分配预案里,哪些山峰是确实需求紧迫,哪些是习惯性狮子大开口。交流弟子名单中,谁是真才实学,谁是靠着家族关系想混资历。
得益于平时在宗门里人缘不错,没少听各峰弟子闲聊八卦,我对一些暗地里的勾当和小心思倒也了解几分。
此刻,这些零碎的信息都成了我判断的依据。
我拿着朱笔,在玉简上勾画、批注、驳回,将那些试图浑水摸鱼、中饱私囊的申请一一挑了出来。
想靠关系多拿资源?门都没有!
用宗门材料去做私人生意?想得美!
我一边核对,一边在心里默默吐槽,感觉自己像个冷酷无情的审计机器。
时间在笔尖和玉简的摩擦中悄然流逝,窗外的天色从昏暗到彻底漆黑,再到东方泛起鱼肚白。
当最后一份关于信冬峰申请加建十个高级练功房的玉简被我以“预算不足,现有设施可轮流使用”为由驳回后,我长长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整个身体都被掏空了。
终于……弄完了……
效率我已经尽可能提到最高,方案也自认是当前条件下的最优解了。
强烈的困意如同潮水般涌来,眼皮重得像坠了铅块。
我本想坚持到天亮直接去开会,但身体实在撑不住了,脑袋一歪,直接趴在堆满玉简的白玉案上,瞬间陷入了沉睡。
我是被透过窗棂的、有些刺眼的阳光唤醒的。
猛地抬起头,才发现日头已经升得老高,看时辰怕是快到正午了!
糟了!开会!
我手忙脚乱地检查了一下仪容,还好,只是头发稍微有点乱。
也顾不上仔细整理,我立刻拿起那堆已经处理好的玉简,冲出琉璃殿,直接用灵力将召集长老开会的讯息传遍了各峰。
半个时辰后,宗门议事厅内,气氛凝重得能滴出水来。
我将自己通宵达旦整理出的方案一一陈述,果然,立刻引来了激烈的争论。
“我带春峰炼丹成功率关乎宗门根基,资源倾斜理所应当!”
“炼器才是立宗之本!没有法器,弟子们拿什么历练?”
“剑修战力最强,理应获得更多灵石辅助修炼!”
各位长老为了各自山峰的利益,争得面红耳赤,唾沫横飞。
我坐在主位,看着下面这群平均年龄几百岁的老头老太太们像菜市场吵架一样,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脑瓜子嗡嗡的。
更让我心寒的是,有几个长老明显带着私心,提出的理由冠冕堂皇,实则只是想为自己那一脉多捞好处。
我甚至敏锐地察觉到,他们在描述需求时,刻意夸大甚至隐瞒了一些关键信息。
好多……贪官啊……
我下意识地在心里哀叹。
要不要跟师尊建议一下,到时候重新招一批长老算了……
就在我快要被这种乌烟瘴气的氛围和层出不穷的扯皮搞得绝望自闭时,还是有几位德高望重的长老站了出来。
比如一向公正严明的刑法堂刘长老,和醉心研究、不太计较个人得失的藏经阁孙长老。
他们依据事实,驳斥了那些不合理的要求,支持了我方案中相对公平的部分。
有了他们的支持,会议才得以艰难地推进。
这场唇枪舌战,从正午一直持续到夜幕再次降临。
当最后一项议题终于敲定,所有长老无论情愿与否都在最终方案玉简上留下神识印记后,我瘫在椅子上,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虚脱了。
我正眼神放空地望着议事厅华丽的穹顶,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走了进来,是松慕尧。
他看着我这副魂游天外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心疼,但语气依旧平稳
“一瑶,辛苦了。另外,提醒你一下,下月初一开始,你需要恢复宗门必修课程的修习。”
?
忙完这件又有那件?
我猛地坐直身体,差点从椅子上滑下去,脸上写满了绝望
“不是,还要上课?我那些基础课程早就学完了啊,能不能免修?”
松慕尧摇了摇头,无情地打破了我的幻想
“你还有很多高阶课程未曾涉猎,比如上古阵法详解、高阶丹药辨析、宗门秘史与大陆势力格局分析等。而且……”
他顿了顿,看向我
“这次负责教授‘上古阵法详解’的,是乔疏辞,乔师叔。”
乔疏辞?我愣了一下。
那位高冷的渭夏峰大长老?他居然会亲自授课?而且还是阵法课?联想到我之前用来搪塞天地异象的借口就是“研究阵法”,我总觉得这里面有点意味深长。
但不管怎样,乔疏辞授课,这课是躲不掉了。
我整个人像被抽走了骨头一样,软软地趴回桌子上,把脸埋进臂弯里,生无可恋地开始抱怨
“师兄……我好累啊……处理宗务好麻烦,开会也好可怕,那些长老吵架的样子像要吃人……现在还要上课……我感觉我快要碎掉了……”
听着我带着鼻音、委委屈屈的嘟囔,松慕尧冷峻的眉眼柔和了下来。
他走近几步,微微俯身,一个轻柔如羽毛般的吻,落在了我的发间额头上。
那触感温凉,带着他身上特有的、雪后松针般的清冽气息,奇异地抚平了我心中些许的烦躁和委屈。
我抬起头,主要是因为困的导致眼眶微红,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俊脸,小声嘟囔
“而且……我最近好像光忙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都冷落师兄了……”
松慕尧沉默了片刻,他深邃的眸子里翻涌着我看不懂的情绪,最终却只是抬手,温柔地揉了揉我的头发,声音低沉
“没有。”
这两个字说得平静,却莫名让我觉得有些心口不一。
我仰着头,执拗地看着他的眼睛,粉色的瞳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寻和依赖。
在我的注视下,松慕尧与我对视了片刻,最终还是率先败下阵来。他轻轻叹了口气,像是妥协,又像是拿我没办法,低声道
“以后……记得常与我联系。莫要总是独自扛着,或者……去找别人。”
最后几个字,他说得极轻,几乎消散在空气里。
但我还是听清了。我眨了眨眼,乖乖点头
“嗯,知道了,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