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的筹备事宜繁多,虽有礼部、钦天监和两家府邸的下人操持,但许多事情仍需夏幼薇亲自试穿试用。这日,她刚试完大婚的凤冠。那顶缀满珍珠宝石、华丽耀眼的冠冕沉重无比,侍女正给她揉着被压得发酸的脖颈,皇太女轩辕明玥便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幼薇!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明玥脸上带着神秘又略带促狭的笑容,挥退了左右侍女,将一个不大不小的锦盒塞到她手里。
“这是什么?又是你从哪儿搜罗来的稀奇玩意儿?”夏幼薇笑着接过,这闺蜜自她婚期定下后,几乎日日都来,每次不是带些新婚秘籍就是各种调侃。
“可不是我的,”明玥眨眨眼,“是某人千里迢迢从江南托我转交给你的。喏,你自己看。”
荆楚?夏幼薇微微一怔,心中已隐约猜到了是谁。
她打开锦盒,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些零碎的小物件——一方洗得发白但叠得整齐的旧手帕,角上绣着一个歪歪扭扭的“薇”字,是原主小时候的拙作;几枚色彩斑斓的糖纸,被细心抚平了褶皱;还有一支笔头都快秃了的毛笔……都是些孩童时期微不足道、早已被遗忘的旧物。
夏幼薇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这些都是轩辕澈偷偷收藏的?那个总是对她恶语相向、吵架斗嘴的别扭皇子?
她拿起那方旧手帕,指尖仿佛能触摸到时光沉淀下的温度。原主的记忆碎片涌上心头,似乎是有那么一次,他磕破了手,原主一边骂他笨一边粗鲁地用自己的手帕给他按住伤口,后来那手帕原主就随手扔了,没想到……
她轻轻拨开这些旧物,下面是一卷画轴。
展开画轴的瞬间,夏幼薇呼吸微微一滞。
画上的人是她,却又不是外人熟知的她。没有穿着华丽的宫装,也没有娇弱地倚榻赏花。画中的女子一身利落的劲装,手持长剑,正在庭院中练习。身姿挺拔,眼神专注,唇角微微抿起,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锐气。
这是她穿越后,为了尽快恢复体能,每日清晨在院中练习时的模样。她自认做得隐蔽,却不知何时落入了那双总是偷偷追随着她的眼睛里。
画工精湛,笔触细腻,将她瞬间的神韵捕捉得淋漓尽致,甚至连额角沁出的细密汗珠和眼中那抹坚毅都描绘得栩栩如生。
这需要多么细致的观察和深厚的画功,又需要投入怎样的情感。
“他何时画的?”夏幼薇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微哑。她想起轩辕澈总是找茬吵架,每次都不欢而散,却原来他默默地看着,悄悄地画着。
明玥叹了口气,脸上的嬉笑收敛了,露出一丝复杂:“我也不知具体何时。他离京前那段日子,时常一个人待着……或许就是那时吧。他交给我时,只说‘给她’,别的什么也没说。”
夏幼薇的手指轻轻拂过画上自己的眉眼,心情一时难以言喻。那份深藏于毒舌与争吵下的少年情愫,如此沉重,又如此无声。
她将画轴完全展开,目光落在画卷的背面。那里有一行飞扬俊逸的小字,是轩辕澈的笔迹:
「见你如见山河。」
短短六字,却重重敲在心间。
山河壮阔,坚韧不移。这是他眼中的她吗?是他从未说出口的欣赏爱慕?
她想起他离去时那封只有一句“愿你一世安乐,我在荆楚,亦会欢喜”的手书。
他选择了将这份感情彻底掩埋,用远走和祝福来成全。留下这幅画,这些旧物,是告别,也是将他心底最真实的她,永远定格。
夏幼薇默默地将画轴卷好,连同那些小物件仔细地放回锦盒中,合上盖子,轻轻抱在怀里。
“这个别扭的傻子……”她低声说了一句,眼眶却微微有些发热。
明玥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故作轻松:“好啦好啦,过去的事就别想了。你现在可是我皇叔的正牌妻主了!想想开心的事,比如……嘿嘿,大婚之后,你可就不能像现在这样自在咯!”她又开始挤眉弄眼。
夏幼薇瞪了她一眼,将心底那丝酸涩惆怅压下。是啊,前路已定,她需得向前看。这份来自江南的礼物与情愫,她会好好珍藏,但也只能是珍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