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幼薇身着华服信步走出了偏院,想寻个清净地方透透气。
她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又来到了主院附近那处连接着观景台的花园。这里花草繁茂,景致清幽,比起人来人往的主要道路,确实更得她心。
午后的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下,在地上形成斑驳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花草的清香,暂时驱散了萦绕在她心头的压抑感。她走到一丛开得正盛的蓝色花朵前停下,这花的形状很是奇特,花瓣卷曲,如同翩翩欲飞的蓝色蝴蝶,是她从未见过的品种。
她正俯身细看,一个带着笑意的清朗声音自身后响起:
“喜欢这‘蝶梦兰’?”
夏幼薇微微一怔,回过头,只见焱冰穿着一身便于活动的短打衣衫,额发微湿,手里还提着一柄未出鞘的长剑,像是刚练完武路过此地。阳光落在他身上,将他挺拔的身形勾勒得愈发清晰,笑容一如既往的灿烂,仿佛能驱散一切阴霾。
“二少主。”夏幼薇直起身,习惯性地用了尊称。
“哎,说了叫焱冰就好。”焱冰走上前,毫不在意地摆摆手,目光落在她身上的月白衣裙上,眼中闪过毫不掩饰的惊艳,“这身衣服很适合你,清雅脱俗,像月光下的仙子。”他的赞美直接而坦荡,不掺杂任何狎昵,让人生不出反感。
夏幼薇被他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微微垂眸,轻声道:“谢谢。” 她无法将送来这身衣服的焱林,和眼前真诚夸赞的焱冰联系在一起,明明是兄弟,气质却天差地别。
“这‘蝶梦兰’只在咱们三苗的深山里才有,生命力极强,看着柔弱,其实根系扎得深,耐寒耐旱。”焱冰指着那丛蓝色的花,耐心地解释道,“而且它的花香有凝神静气的功效,晒干了做成香囊,晚上放在枕边有助于安眠。”
他顿了顿,看向夏幼薇,眼神温和:“我看你似乎总有些心事,晚上若是睡不安稳,可以采一些回去,让阿萝她们帮你做个香囊试试。”
他的观察如此细致,关怀如此自然,像一股暖流,悄然浸润着夏幼薇因戒备和迷茫而变得冰冷僵硬的心。与焱林那种带着强烈目的性和压迫感的“关照”不同,焱冰的体贴,更显得纯粹和珍贵。
“谢谢你,焱冰。”这一次,她叫他的名字自然了许多,唇角也牵起了一抹淡淡的、真实的弧度,“这花很美,它的习性……也很让人敬佩。”
能够在艰难的环境中深深扎根,顽强生存。这不正是她此刻处境的写照吗?
“你喜欢就好。”见她笑了,焱冰似乎更高兴了,他兴致勃勃地又指着园中其他几种花草给她介绍,“你看那边,那种红色的小果子叫‘朱焰果’,味道酸甜,可以酿酒;那种叶子像羽毛的,是‘凤羽草’,止血有奇效……”
他像个热情的向导,将自己所知的一切娓娓道来,语气轻松愉快。夏幼薇跟在他身边,静静地听着,偶尔问上一两句。午后的阳光暖暖地照在身上,花园里静谧安宁,只有焱冰清朗的嗓音和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这一刻,她暂时忘却了身份的迷惘,忘却了焱林带来的压力,忘却了自己身处何方。只是单纯地欣赏着这些陌生的花草,感受着身边男子毫无负担的善意和陪伴。
气氛轻松而融洽。焱冰的爽朗和阳光,像一块磁石,吸引着在黑暗中徘徊的她。和他在一起,她不需要时刻紧绷神经,不需要费力伪装,可以短暂地喘息,做回一个简单的、会为美丽花草而驻足的少女。
然而,她并不知道,在花园另一侧,一扇半开的雕花木窗后,一道深沉的目光早已将园中这“和谐”的一幕尽收眼底。
焱林负手立于窗后,身影大半隐在阴影里。他看着弟弟神采飞扬地讲解,看着夏幼薇侧耳倾听时那微微放松的眉眼和唇角那抹清浅的笑意……他面无表情,深邃的眸底却仿佛有暗流涌动。
他送给她的华服,穿在了她身上,她却穿着它,在与别的男子谈笑风生。即使那个男子是他的亲弟弟,一种微妙的不悦感,依旧如同细微的藤蔓,悄然缠绕上他的心脏。
他不喜欢看到她对着焱冰露出那样毫无防备的神情。那种轻松和愉悦,是他不曾给过她的,或许……也是她不曾愿意在他面前展露的。
这种认知,让他心底某种隐秘的占有欲,开始悄然滋生。
园中的夏幼薇,似乎感应到了什么,下意识地朝那扇窗户的方向望了一眼,却只看到紧闭的窗扉和晃动的树影。
是错觉吗?她微微蹙眉。
“怎么了?”焱冰注意到她的走神,关切地问。
“没什么。”夏幼薇收回目光,摇了摇头,将那一丝莫名的寒意归咎于山风,“可能是有点起风了。”
“那咱们回去吧,别着凉了。”焱冰从善如流。
两人并肩离开了花园。阳光依旧明媚,花草依旧芬芳,但夏幼薇心中那片刻的宁静,却仿佛被投入了一颗小石子,泛起了细微的、难以平复的涟漪。
那道来自暗处的目光,如同无形的烙印,让她无法真正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