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嫦娥周身流淌着清辉,如同月下仙子般从容自若地从枯井中飘然而出时,等候在井边的八重神子,以及维持着结界的几位资深巫女,都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尽管八重神子对嫦娥的实力有信心,但井下污秽的浓烈程度非同小可,说不担心是假的。
尤其是八重神子,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就在刚才,井下那原本如同毒瘤般不断散发恶意的污秽源头,其气息骤然减弱,直至几乎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清新、纯净,带着月华般凛冽却祥和的气息弥漫开来。
“看来,大功告成了?”八重神子摇扇轻笑,但眼中却闪烁着难以掩饰的惊喜与探究。她上下打量着嫦娥,发现对方除了脸色因力量消耗略显苍白外,气息依旧平稳悠长,衣裙洁净如新,仿佛只是去后山赏了趟月,而非深入了连她都觉得棘手的污秽深渊。
“幸不辱命。”嫦娥微微颔首,摊开手掌,一枚由精纯月华凝结而成的、鸡蛋大小的温润宝玉浮现,宝玉中心,一缕微弱却纯净温暖的金粉色光晕缓缓流转,散发着与神樱同源、却更加柔和悲伤的气息。“这是我在井下寻得的,一缕被污秽禁锢、濒临消散的神樱意识碎片。核心污秽已被我净化,地脉淤塞暂通,但若想此地长久安宁,需修复破损的结界,并滋养这缕碎片,使其重归本体。”
八重神子目光一凝,紧紧盯着那枚月华宝玉中的光晕,脸上的玩世不恭彻底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肃穆的敬意与复杂。作为与神樱联系最深的大妖,她比嫦娥更能体会到这缕碎片中所蕴含的牺牲与悲伤。
“果然……传说中神樱为了净化‘磨损’会分离出部分枝芽承担污秽……竟然是真的。”她低声喃喃,伸出手指,轻轻触碰那月华宝玉,感受到碎片传递出的依恋与虚弱,眼中闪过一丝心疼。“辛苦你了,小家伙。也多谢你,嫦娥小姐,若非你,它恐怕早已被污秽彻底吞噬同化。”
嫦娥将宝玉递向八重神子:“它很虚弱,需以神樱本体气息温养。此事宜早不宜迟。”
八重神子却摇了摇头,没有接过宝玉:“不,这宝玉由你的月华之力温养,对它目前来说是最佳的选择。我的妖力虽与神樱同源,但终究刚猛了些,恐会惊扰到这脆弱的灵性。”她顿了顿,粉色的狐狸眼微微眯起,看向嫦娥,笑容重新变得狡黠而深邃,“而且,留着它,对我们下一步的计划,或许大有裨益。”
“下一步计划?”嫦娥收回了宝玉,继续以月华滋养其中的碎片。
“当然是如何‘照亮’那片一心净土的计划。”八重神子凑近了些,压低声音,语气中带着一丝兴奋,“你净化了绀田村的污秽根源,地脉短暂通畅,这本身就已经像在影那潭死水般的心湖中投下了一块巨石。而她刚才……肯定感应到了。”
八重神子指了指天守阁的方向:“我能感觉到,那一瞬间,一心净土内的波动异常剧烈。影她,无法再完全无视外界的剧变了。”
“但这还不够。”八重神子继续说道,表情认真起来,“仅仅是从外部施压,很可能让她更加封闭。我们需要一个‘钥匙’,一个能让她主动打开心扉,或者至少不排斥外界信息流入的‘契机’。”
她的目光落在嫦娥手中的月华宝玉上:“而这缕饱含牺牲、承载着稻妻伤痛记忆、甚至保留着对‘真’和‘影’最初眷恋的神樱碎片……或许就是最合适的‘钥匙’。”
嫦娥瞬间明白了八重神子的意图:“你是想,利用这缕碎片的记忆与情感,直接触动她的内心?”
“不错!”八重神子抚掌笑道,“影她封闭内心,是因为害怕失去,害怕磨损。但她忘记了,神樱的存在本身,就是为了承载记忆、净化磨损!这缕碎片,就是活生生的证据——即使承载了如此沉重的伤痛,纯净的‘守护’之念依然存在!这比我们千言万语的说教,都更有力量!”
她来回踱步,思路越发清晰:“我们需要一个仪式,一个能放大这缕碎片情感波动,并借助你独特的月华之力,将其如同最柔和的月光般,悄然渗透进一心净土的仪式!地点嘛……就在影向山的神樱本体之下最为合适!那里是神樱力量最强,也与影的内心世界联系最紧密的地方!”
嫦娥沉吟片刻,觉得此计可行。以情动人,而非以力压人,确实更符合她行事的原则。她手中的神樱碎片也微微颤动,传递出渴望与畏惧交织的复杂情绪,它想帮助影大人,却又害怕那片冰冷的永恒之地。
“可以一试。”嫦娥最终点头,“不过,仪式需稳妥,不可伤及这缕脆弱的灵识。”
“这是自然。”八重神子笑容灿烂,“细节由我来筹划。至于你,嫦娥小姐,这几日便好好在神社休息,巩固修为。待我准备好仪式所需,便是我们……向那位自闭的神明,送上这份‘月光请柬’之时!”
她望向天守阁,眼中闪烁着志在必得的光芒。
“这一次,定要让她好好听听,这被她遗忘的、来自稻妻大地与往昔的……心声。”
嫦娥也抬眼望去,手中的月华宝玉散发着温暖的光晕。她知道,下一场交锋的战场,将是神明最隐秘的内心世界。而她的武器,不再是定住雷霆的月轮,而是这缕承载着悲伤与希望的……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