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颠簸,总算到了皇家猎场。秋日旷野,天高云淡,旌旗招展,人喧马嘶,确实是一派沈知意从未见过的热闹景象。她被云苓扶着从特制软轿里出来,小脸虽然依旧苍白,但眼睛却因为新奇而亮晶晶的,好奇地打量着四周。
萧绝的帐篷自然是位置最好、最宽敞豪华的。饶是如此,当沈知意被引到属于她的那处隔间时,她那细细的眉毛立刻就蹙了起来。
她伸出指尖,轻轻按了按铺在毡毯上的那张兽皮垫子,随即就像被烫到一样缩回手,小声对云苓抱怨,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外面正在解佩剑的萧绝听见:
“云苓……这垫子……好硬啊,硌得慌……而且,好像有股味道……”她说着,还用手帕掩了掩鼻子,一副不堪忍受的模样。
正在解剑的萧绝动作一顿,眉头习惯性地就要拧起。他就知道!这麻烦精肯定要出幺蛾子!猎场的条件怎么可能跟王府比?
他沉着脸走进隔间,就看到沈知意正委委屈屈地站在那儿,对着那张上好的熊皮垫子发愁,仿佛那不是兽皮,而是什么刑具。
“又怎么了?”他的声音带着明显的不耐烦。
沈知意被他吓了一跳,怯生生地抬起头,眼圈微红:“王、王爷……这垫子太硬了,妾身……妾身坐着不舒服……晚上肯定睡不着的……”
萧绝看着她那副娇气包的样子,额角青筋跳了跳。他真想把她直接扔回王府去!可目光触及她苍白的脸色和那泫然欲泣的眼神,到嘴边的呵斥又咽了回去。
他烦躁地揉了揉眉心,对着帐篷外吼道:“长风!去!把本王带来的那几张白虎皮和紫貂毯子都拿过来!给她铺上!铺厚点!”
“是!王爷!”长风在外面应声,赶紧去办。
很快,柔软的、带着清雅熏香的白虎皮和暖融融的紫貂毯子取代了那张“有味道”的熊皮,层层叠叠铺了厚厚好几层。沈知意这才小心翼翼地坐下去试了试,脸上露出一点满意的神色,细声细气地道谢:“谢谢王爷……”
萧绝哼了一声,没理她。
这还没完。
帐篷毕竟不比砖墙,旷野的风稍微大些,就能感觉到缝隙里钻进来的凉意。沈知意拢了拢身上厚厚的斗篷,又开始小声咳嗽起来,一边咳一边对云苓说:“云苓,好像有风……吹得我头疼……”
萧绝正坐在外间看猎场地图,听到里面的咳嗽声和嘀咕,拿着地图的手紧了紧。他深吸一口气,再次对外面吩咐:“去找几块厚重的毡布,把帐篷所有的缝隙都给本王堵严实了!再搬两个暖炉进来!”
于是,下人们又是一阵忙活。
好不容易安顿下来,到了用膳的时候。猎场的膳食自然是以烤肉和粗粮为主,虽然给王爷王妃准备的是最精细的部分,但比起王府里那些精心烹制的菜肴,还是显得“粗犷”了许多。
沈知意看着面前烤得油光发亮、却没什么调味雕饰的鹿肉,还有那硬邦邦的干粮饼子,拿着筷子的手半天没动。她小口喝着热水,眉头微蹙,小声对云苓说:“这肉……看着就好柴,肯定嚼不动……饼子也太硬了,我咽不下去……”
她的声音细细弱弱,但在这安静的帐篷里,足够清晰地传到外间萧绝的耳朵里。
萧绝看着自己面前同样的食物,正准备下筷,闻言,动作再次僵住。
他猛地放下筷子,发出“啪”的一声响。他觉得自己的耐心快要被这女人耗尽了!出来打猎难道还要带着厨子吗?!
他黑着脸站起身,走到隔间门口,盯着那个对着饭菜发愁的麻烦精,咬牙切齿:“沈知意!你……”
他的话在看到她因为缺乏胃口而更加尖细的下巴和那没什么血色的嘴唇时,莫名卡住了。他想起李太医说她脾胃虚弱,需精细饮食……
萧绝胸口剧烈起伏了两下,最终,像是认命一般,极其败坏地对着帐外吼道:“去!看看随行的御厨或者哪个大臣家带了手艺好的厨子!借过来!给她单独做点清淡易克化的吃食!熬点粥,蒸点糕点!快去!”
“是!王爷!”侍卫领命,跑得比兔子还快。
帐篷里,沈知意听着萧绝那一声声暴躁却又带着解决的命令,看着下人们因为她一句话而忙前忙后的身影,低下头,小口抿着热水,嘴角在无人看见的角度,轻轻弯了弯。
她这位夫君,果然是个……嘴硬心软的呢。
而外间的萧绝,重新坐回桌前,看着面前已经微凉的烤肉,却没了什么胃口。他烦躁地灌了一口酒,只觉得这次带这麻烦精出来,简直是他人生中最大的失策!
娇气!太娇气了!
他一边在心里狠狠吐槽,一边却又下意识地竖着耳朵,听着隔间里的动静,生怕那麻烦精又冒出什么新的“不适”来。
这秋猎,看来是别想清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