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染坊的木门就“吱呀”开了道缝。丫丫踮着脚往灶房瞅,春桃姐和阿婆正围着灶台说话,锅里的粥香混着“真金”的细粉香飘出来,勾得她肚子直叫。
“醒啦?”春桃回头看见她,笑着招手,“快来,给你看个好东西。”她从怀里掏出个小锦囊,倒出点金粉在手心,对着晨光轻轻一吹,金粉簌簌落在刚染好的“祭蓝”布上,顿时像撒了把碎星,蓝得沉郁的布面忽然活了过来。
丫丫眼睛瞪得溜圆:“哇!比夜里看还亮!”她伸手想去碰,又怕碰掉金粉,手在半空停住,“这要是做成帕子,带在身上肯定像揣了片星空。”
“不止呢,”春桃神秘地眨眨眼,“我带回来的西洋书上说,用蜂蜜调金粉,能在布上画出不会掉的星星。你想想,在‘真金祭蓝’的裙角画串星子,走起来一晃一晃的……”
话没说完,小石头扛着捆苏木从外面进来,听见这话,脚步顿了顿,耳根悄悄红了。他把苏木靠在墙角,故意咳嗽两声:“阿婆说,今天要煮‘茄花紫’的染液,让我多劈点柴。”
“知道啦,”春桃笑着朝他摆手,“快去快回,等会儿教丫丫画星星。”
小石头“嗯”了声,转身往外走,路过晾布架时,忍不住多看了眼那匹“真金祭蓝”布。风一吹,布上的金粉闪闪烁烁,像丫丫笑起来时眼里的光。他攥了攥手里的斧头,心里忽然冒出个念头:要是能给她刻个星星木牌,配这布做的帕子,会不会……
“石头哥,发啥呆呢?”小柱子举着个刚蒸好的米糕跑过来,“春桃姐让你劈完柴回来学画星星,说你手稳。”
小石头接过米糕,咬了一大口,含糊道:“知道了。”米糕的甜混着金粉的香,在嘴里慢慢化开,他忽然觉得,今天的柴好像格外好劈。
灶房里,丫丫正跟着春桃调金粉。蜂蜜倒在小碟里,拌上点温水,再撒进金粉,搅得越匀,画出来的星星越亮。“你看,”春桃握着她的手,笔尖沾了金粉,在布角画了颗歪歪扭扭的星,“就这样,不用太圆,带点棱角才像天上的。”
丫丫学得认真,鼻尖沾了点金粉都没察觉。春桃想提醒她,抬头看见小石头站在门口,手里还攥着斧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丫丫的鼻尖,嘴角带着点傻气的笑。她心里了然,悄悄退到一边,假装去看灶上的粥。
小石头走进来,把斧头靠在门后,从怀里掏出块小木牌。木牌上刻着颗星星,星星的边角打磨得很光滑,显然是刻了又磨,磨了又刻,“我……我刻了个这,你看能不能……”
丫丫接过木牌,指尖碰到他的温度,像被金粉烫了下。木牌上的星星旁边,还刻着朵小小的杏花,正是她名字的由来。她抬头看他,发现他耳根红得像“荔红”布,忍不住笑出声:“刻得真好,比春桃姐画的还像。”
春桃在灶边咳嗽两声,故意大声说:“粥好啦!吃了粥,咱们把‘真金祭蓝’的布裁了,给丫丫做件新帕子,再把这星星木牌缝上去,保管好看!”
丫丫的脸一下子红了,像染了层“相思红”。她低头摸着木牌上的杏花,金粉在布上闪,心里像揣了块暖烘烘的红糖,甜得快要化了。小石头挠挠头,拿起斧头往外走:“我再去劈点柴,够煮染液的。”
看着他快步走出的背影,春桃凑到丫丫耳边,小声笑:“你看他那急样,怕是昨晚就没睡好,光琢磨刻木牌了。”
丫丫把木牌紧紧攥在手里,金粉沾了满手,却舍不得擦。窗外的阳光透过晾布架,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撒了一地的星星。她忽然觉得,这染坊的夏天,果然比春桃姐说的还要亮,还要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