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鸦岭兵工厂的锻锤声,如今在李云龙听来,少了几分初建时的兴奋,多了几分沉甸甸的期盼。他巡视着经过伪装的车间,看着张万和和工匠们用简陋的工具,一丝不苟地复装着子弹,改造着缴获的武器,眉头却始终没有完全舒展。
“老张,”李云龙拿起一枚刚刚检验合格的复装子弹,在手里掂了掂,“咱们的子弹,现在可靠性是上来了,跟鬼子原厂的比,射程、精度,还是差一截啊。”
张万和擦了一把额头的汗,无奈道:“团长,咱们的材料、工艺就到这儿了。没有好的钢材,没有精密的机床,能做成这样,已经是弟兄们拼了老命了。”
李云龙沉默地点点头,又走到正在尝试改造“没良心炮”用于防空的小组旁边,看着那粗糙的炮管和简陋的发射装置,心中的渴望愈发强烈。他渴望那些只在情报摘要里看到过的,鬼子拥有的野炮、山炮,渴望能进行远距离通信、不易被干扰的小型电台,甚至渴望能有一两架属于自己的飞机,打破鬼子在空中的垄断。
但他更清楚,这短期内是奢望。
“等、靠、要,是等不来家伙事儿的!”李云龙对陪同巡视的赵刚说道,“上头困难,兄弟部队也困难。咱们得自己想办法,从牙缝里抠,从脑袋里榨!”
他想起之前王大山手下有个战士,用缴获的自行车零件和橡皮筋,做了个能快速收放、用于攀爬的钩索;想起有个老班长,把磨薄的铁片绑在鞋底,走起路来声音极小;还想起来,在关家垴,有战士利用废弃的炮弹壳和玻璃片,做了几个简易的潜望镜,用来观察敌人火力点,减少了暴露风险。
这些零零散散的“小聪明”,以前李云龙看见了,顶多夸一句“脑子活”,并未深究。但现在,他看到了其中蕴含的巨大能量。
“老赵,我有一个想法。”李云龙眼中闪烁着精光,“咱们独立团,能人不少!不能让他们这点灵光一闪,自生自灭。得把这些‘土办法’收集起来,筛一筛,好的,就变成咱们全团的‘制式装备’!”
回到团部,李云龙雷厉风行地推动了他的新计划。他亲自起草了一份名为《关于设立独立团“战场创新奖”与建立技术革新汇总机制》的通知。
奖项设置:设立“金点子奖”、“实用技术奖”、“战斗效能提升奖”等多个类别,每季度评选一次。奖励并非虚名,而是实实在在的——大洋、稀缺的生活用品(如香烟、白糖)、甚至作为战斗骨干优先培养的资格。
申报流程: 任何官兵,无论职务高低,只要有关于武器改良、装备制作、战术工具发明、训练方法改进等方面的想法或成品,都可以通过连队上报至团部技术评审小组(由张万和、王大山、通讯排长、工兵排长及几名经验丰富的营连长组成)。
评审标准:核心只有两条——实战性(能否解决实际困难、提升战斗力或生存能力)与可推广性(材料是否易得、制作是否简便、能否快速学会)。
保密与安全: 所有申报项目需经过安全和保密审查,确保不会泄露军事秘密或造成自身安全隐患。
通知下发到各连队时,引起了不小的轰动。战士们议论纷纷,有的摩拳擦掌,有的将信将疑。
赵刚负责思想动员,在各营连宣讲:“同志们,不要觉得自己的点子小!一颗小小的马钉,可能决定了战马的奔跑;一个不起眼的土工具,可能挽救好几个战友的生命!团长设立这个奖,就是要告诉大家,咱们独立团的战斗力,藏在每一个人的脑子里!”
重赏之下,加之思想工作到位,独立团掀起了一股“技术革新”的热潮。很快,各种奇思妙想开始汇聚到团部。
1. “夜鹰”小组的贡献(“利刃”小队):王大山手下几个擅长夜战的战士,改进了夜间标识和联络工具。他们用萤火虫分泌物(夏季收集储存)混合某种树胶,制成能在黑暗中发出微弱、特定频率光芒的“夜光膏”,涂抹在头盔后沿或背包特定位置,用于小队在绝对静默下的夜间识别与跟随,极大减少了夜间渗透时的掉队和误判。
2. 老兵的“土炮队镜”: 一位曾经在旧军队干过炮兵观测的老兵,提交了一个用两个不同度数的老花镜片,配合硬纸筒制作的简易“潜望-观测镜”方案。虽然视野和精度无法与真正的炮队镜相比,但足以让步兵在壕沟或障碍物后,安全地观察敌方火力点大致位置和动向。张万和的兵工厂立刻对其进行标准化改进,选用更合适的镜片和坚固的竹筒、铁皮筒制作,命名为“步兵观测筒”,优先配发给班长和侦察兵。
3. 后勤骡马队的“减噪”设计: 甚至后勤运输队的战士也提出了改进。他们发现骡马驮运金属器材时容易碰撞发声,于是设计了用旧麻袋片、稻草填充的“缓冲垫”,捆扎在驮筐外侧和骡马铃铛内部,有效降低了行军时的噪音。
4. 通讯排的“接地”增强: 通讯兵发现某些地形电台信号不佳,他们尝试将地线连接到插入潮湿深土的刺刀上,或者寻找附近的大型金属物体(如废弃铁轨)连接,发现能显着改善接收效果。这一经验被迅速总结,写入通讯兵训练手册。
评审小组忙碌起来,对每一个申报项目进行实地测试、评估。张万和负责评估制作可行性和成本;王大山负责测试实战效能;其他成员则从各自专业领域提出意见。
那些被评审小组认定具有价值的“创新”,会迅速进入“标准化”流程。
“夜光膏”被确定配方和涂抹标准,由兵工厂后勤部门负责少量制备,配发给“利刃”及各营侦察分队。
“步兵观测筒”确定了镜片规格和筒身制作标准,由兵工厂和各连队就地取材,自行制作配备,并开展了使用培训。
骡马“减噪缓冲垫” 作为标准配置,推广至全团所有运输单位。
电台“接地增强法” 作为经验技巧,要求所有通讯兵掌握。
李云龙尤其关注那些能直接提升战斗效能的发明。他亲自观看了使用“步兵观测筒”的班组,在模拟进攻中如何更安全、更有效地定位和拔除“敌军”火力点,满意地点点头:“这东西成本几乎为零,但能少死好几个班长,值!太值了!”
一次小规模的拔点战斗中,一个配备了“夜光膏”的侦察班,在夜间渗透时展现了极高的协同效率,无声无息地摸掉了伪军两个哨兵,为主力突袭创造了绝佳条件。战报传来,李云龙当即下令,给这个侦察班记集体三等功,同时给“夜光膏”的发明者们颁发首批“金点子奖”,并当场兑现了大洋奖励。
消息传开,全团官兵的创新热情被彻底点燃。
团部总结会上,李云龙看着张万和提交的本季度“创新成果汇总表”和推广情况报告,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老赵,老张,看见了吧?”他扬了扬手中的报表,“咱们是没鬼子那家伙事儿,但咱们有这个!”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只要把弟兄们这脑子里的宝贝挖出来,咱们独立团,就永远有打不垮、吓不倒的底气!”
赵刚感慨道:“老李,你这个‘战场创新奖’,意义深远啊。它不仅仅是得到了几件实用的工具,更重要的是,它在全团树立了一种敢于思考、勇于创造、善于总结的风气!这是一种无形的战斗力,是任何先进装备都无法替代的!”
李云龙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远处训练场上生龙活虎的战士们,目光坚定:“对!我们要的,就是这股子劲儿!以后,这就是咱们独立团的规矩!谁有好点子,谁就能立功,受奖!咱们要用无数的‘土智慧’,汇成一股洪流,把鬼子那些‘洋装备’,给他淹喽!”
从对技术装备的渴望,到主动激发内部创新潜能,李云龙再次用他务实而富有远见的管理思维,为独立团找到了一条在极端困难条件下,持续提升战斗力的独特路径。一种基于群众智慧、鼓励技术革新的文化,正在独立团深深扎根,成为其“体系破击”思维中,最充满活力的一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