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传开,这些平日里只能在乡学或私馆苦读、难登朝堂之门的寒门子弟,无不惶恐又好奇。
南梁向来是门阀当道,琅琊王氏、陈郡谢氏等士族垄断仕途,他们这些寒门子弟,纵有满腹才学,也难有出头之日,今日太子亲至,不知是何缘故。
众人抬眼望去,只见萧大器身着东宫常服,羊鹍领着几名亲兵,手里拎着几个食盒,向着大堂走去。
赵知州等人赶忙来到大殿。
萧子云领着众人赶忙上前躬身行礼,萧大器眼见身后的众人便挥了挥手,对士子说道:
“萧祭酒,不用拘礼了,今日是元日,佳节时分,陛下知道众位士子,不好出门,特地让我来看看大家!”
萧子云“众位士子,已经在堂中等候太子了!”
萧大器“那就进去吧!”
进入屋中,堂内有十几名士子,年龄有些参差不齐从三十多到五十多的年龄都有。
萧大器也没有摆什么架子,直接示意羊鹍等人将提前准备好的吃食拿出来,就摆在桌子上。
因为是元日,萧大器向着这些士子一路上过来,应该挺辛苦的,所以专门多做了一些荤菜。
虽然寒门不算是普通老百姓,承蒙祖上做过官会有一些优待,可惜这些年来,局势动荡。
连顶级门阀的日子偶尔都会受到一点影响,更不要说是他们了。
当荷叶裹鸭,五味脯,金齑鲈鱼脍,摆上桌以后,
士子们相互对视,他们没想到,元日当天,来看自己竟然是当今的太子,他们可都是寒门子弟,什么时候享受过这样的待遇啊!
萧大器眼见众人有些拘谨,他率先坐在主位上,有看向这里最年长的萧子云说道:
“今日我欲与众位士子一起把酒言欢,不知道萧祭酒是否愿意作陪呢?”
众位应该看出来了这位也姓萧,在南梁只要你姓萧,那多半就是跟萧大器他们是有些关系的。
这位算得上他们萧姓的旁支,再往早一点论,在萧道成建立南齐时,这位也算的上一位皇亲。
也就是说,从南齐到南梁,就是自家亲戚篡了自家亲戚的皇位。
总之把,萧子云应该也算是萧大器的远房亲戚,作为一位顶级门阀士族的萧子云,让他和这些寒门坐在一起,他心地还是有些鄙夷的,
但是人家太子都主动作陪了,你总不能甩脸子吧!
想到此处,萧子云也拱手道“那臣就,却之不恭了!”
随着萧子云落座,赵知礼等人也纷纷落座,萧大器拿起酒杯对着众人说道“这一路诸位辛苦了,今日是元日,我陪诸位满饮此杯!”
众人都有些愣了,太子这话说的也未免太接地气了吧,既没有过多的皇室的姿态,也没有顶级门阀该有的傲气,反倒是有些豪爽之气。
众人没想到这位太子如此的平易近人,纷纷举起酒杯,饮尽杯中酒。
“大家不用拘谨!”随着萧大器说完,众人便纷纷动筷子。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众人吃饱以后,桌子上的碗碟被撤下。
萧大器转头问向众人道“你们都来哪里啊?”
这时一位三十多岁的寒门士子主动开口道:“草民赵知礼,回太子殿下,臣出身寒微,并无显赫家世。
祖父曾仕梁,任尚书左户侍郎,然仅为中下级职官,未立世家声望;
家父现任侯官县令,不过基层亲民之职。承蒙陛下不弃,召我等入宫!”
萧大器:“赵知礼、毛喜,及诸位贤才,今日召你们入国子监,可曾揣测过缘由?”
赵知礼:“回太子殿下,臣等私下偶有传闻,似是陛下有意拔擢寒门有识之士,欲授予臣等职任,以补朝堂之缺。不知此讯是否属实?”
萧大器“你们可知,为何会在国子监呢?”
赵知礼:“殿下,臣亦闻市井流言,言陛下见国事颓靡,旧族子弟多耽于安逸,难堪重任,故不欲再拘门第之见,要从寒门中择贤能者辅佐朝政。臣等愚钝,不敢妄断,还请殿下明示。”
萧大器:“尔等所闻,并非虚言。眼下梁室多难,国事日颓,朝堂之上,久为门阀所囿。
子弟虽居高位,却多无经世之才,空占其位,于国无补。陛下忧心忡忡,遂决意打破旧例,拔擢新进贤才,以振朝纲。”
萧大器:“你们虽出自寒门,或无世代簪缨之资,却皆是饱读诗书、胸有丘壑之辈,凭才学立身,而非借门第攀附,这正是陛下看重之处。”
赵知礼:“陛下如此识人,臣等不胜感激,只愿能为朝廷效力,尽绵薄之力。”
毛喜:“若能得蒙任用,臣等必当殚精竭虑,不负陛下与殿下的期许。”
其他士子听到,皇帝竟然真的要授官给他们,都异常的振奋,
萧大器这时摆了摆手说道:
“自魏晋以来,门阀士族把持仕途,上品无寒门,下品无世族。
多少有识之士,因出身低微,空有经世之才,却只能埋没于乡野,这不仅是诸位的遗憾,更是朝廷的损失。
但是这件事情,陛下是力排众议才将你等汇聚于此!但是朝中反对者亦不再少数,倘若你们不能再殿试上,力压士族子弟的话。
授官之事恐怕很难,所以最后还是要看你们的真才实学!“
这时另一个三十左右的年轻人,拱手道“敢问太子何为殿试?不知是何规制?”
萧大器:“来岁春日,陛下将亲御太极殿,设殿试大典。届时,陛下亲问策论,察其学识、观其器度,从中择其优者,授以职任,委以政务。”
毛喜:“竟要与士族子弟同场竞技?他们多有世家传承,底蕴深厚,臣等怕是……”
萧大器:“你等无需顾虑。殿试之上,并不考诗书礼仪,而是考如何如何治国,此番策论所考。
重在经世致用诸如如何治理州郡、安辑地方,如何苏解民困、改善民生,如何厘清官制、澄肃吏治,皆是核心要旨。
但并非仅拘于此数端,尔等若有其他关乎邦国安定、苍生福祉,能为我大梁固本强基。
纾难解忧的良策,无论涉及农桑、漕运、军备、教化,但凡于国有益、于时有用,尽可畅意敷陈,将胸中所学、经世之思落笔成文,不必有所拘泥。”
赵知礼拱手“想必此中言语,士族子弟已然知晓,他们必定有所准备啊!我怕……!”
萧大器摆手道:“尔等莫要自轻,更无需气馁!尔等皆出寒门,久处民间,亲见黎庶疾苦。
深谙邦国弊端,那些门阀子弟生于朱门,养于深院,何曾知稼穑之艰、吏治之弊、百姓之盼?这便是你们得天独厚之处。
此番策论,无需效仿士族子弟寻章摘句、空谈义理,只需将胸中所学、民间所感。
连同平日所思的济世良策一并落笔。你们亲身经历的民间困厄,亲眼目睹的朝堂积弊,皆是最真切的立论根基。
但凡能裨益大梁、纾解民困的实策,只管坦诚敷陈,不必有所藏拙。
陛下此番打破门第、拔擢寒门,本就为求真才、谋实利。
尔等只需以真心写实情,以实策报国家,陛下必能明辨贤愚,唯才是举。
切记,切勿辜负陛下隆恩与拔擢之望,更莫负了自己多年苦读、民间所见的一番阅历!”
赵知礼、毛喜、众人闻太子此番教诲,皆敛衽拱手,齐声应诺:
“臣等蒙殿下勉励,顿增底气!必当殚精竭虑。
以平生所学、民间所感敷陈策论,绝不敢负陛下隆恩与殿下期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