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内烛火摇曳,萧恪屏退左右,神色凝重地看向端坐案前的江仲举。
萧恪对着一旁得江仲举问道:“江先生,今日太子与我一席长谈,表面谦和体恤,可我心中总有些不安。你说他此次西巡,莫不是借着考察新政、核验吏治的由头,实则是来削我的兵权、收我的藩地吧?
江仲举放下手中书卷,抬眼看向萧恪缓缓开口:“殿下此言,倒也并非多虑,太子此次西巡,牵涉甚广,绝非单纯的视察那么简单。
但您在郢州经营这些年,吏治清明、民生殷实,赋税有度、兵甲整肃,论政绩,大梁各州郡鲜有能及者。
即便当年侯景之乱救援建康一事,也是因路途阻隔、叛军拦击,实属事出有因,并非您有意观望。
太子乃储君之尊,聪慧明理,断不会因些许过往之事便苛责于您,更不会无端削夺您的权柄。
萧恪眉头微蹙,想起白日宴席上的场景,语气带着几分疑惑:
“话虽如此,可我总觉得心里不踏实。今日席间,我特意主动提及当年救援迟缓的罪责。
本是想探探太子的口风,没成想他不仅半分追责之意都没有,反倒一个劲宽慰我,说当今陛下也感念我的忠心。反而要给我封赏!”
江仲举捻须沉思片刻,眼中闪过一丝笃定说道:“殿下这一试,恰好探出了太子的心意。他若真有削藩之意,今日您主动提及旧过,他定会借题发挥,或是旁敲侧击,可他非但没有,反倒温言宽慰,足见他对您并无猜忌,更无加害之心。”
萧恪追问道“先生以为如何?”
江仲举稍作停顿,看向萧恪说道“依我之见,接下来咱们不必急于表态,更无需刻意逢迎。这段时日,您只需依旧按往常章程治理郢州,
按照朝廷的新政推行的政策照常推进,该整肃的吏治依旧从严,赋税、民生、军备皆维持原状,既不刻意彰显实力,也不心生懈怠敷衍。
让太子清清楚楚看到,咱们一心为国、安分守己的诚意,其余的,不妨再静观其变,看看他后续动作便是。”
萧恪闻言,紧锁的眉头稍稍舒展,点了点头:“这样做有意义吗?”
江仲举见萧恪仍有疑虑,便继续说道:“殿下尽可宽心,依在下看来,太子此次西巡,目标未必是您,恐怕是更西边那几位……!”
“更西边那几位”几字入耳,萧恪浑身一震,先前紧锁的眉头骤然舒展。
萧恪:“先生的意思是……?”
江仲举:“正是。殿下这些年在郢州,保境安民,从不结党营私,更无僭越之举,政绩昭然,民心所向,朝廷挑不出半分错处。
可西边那几位,坐拥强兵,割据一方,这些年动作频频,势力日渐壮大,朝廷早已看在眼里、记在心上。
如今国势未稳,朝廷断无理由四面树敌,与其打压您这安分守己的宗室重臣。
不如将您牢牢拉拢到朝廷这边,借您的威望稳固江表防线,也好集中精力应对西边的变数。
萧恪听到这里,这心底阴霾便消散了,
江仲举补充道:“所以殿下如今什么都不必做,也不必刻意谋划。只需一如既往地做好本职,整吏治、安民生、固边防,让太子看清咱们忠于朝廷、安分守己的诚意即可。朝廷若想稳住大局,自然会倚重您,绝不会动您分毫。”
萧恪:“先生所言极是!是我先前思虑过甚,险些自乱阵脚。就依先生之计,我只管守好郢州这方水土,静待朝廷决断便是。”
西魏 渭水北岸 校场上
宇文泰身着玄色窄袖战袍,腰悬玉柄长刀,立于高坡之上,额间虽沁出薄汗,目光却如鹰隼般锐利,扫过下方列阵的军士。
身侧立着两人:左为军司马苏绰,青衫束带,手持简牍,指尖沾着些许墨迹,神色沉静。
右为八柱国之一的柱国李虎正勒马立于阵前,这里要提一下,李虎想必大家怎么熟悉,但是跟各位提两个人,想必大家就都熟悉了。
他的孙子叫李渊,他的重孙子叫李世民,所以各位知道这位柱国的的含金量了吧!
“大将军,可以开始了!”苏绰翻开简牍,上面密密麻麻记着各州府兵的籍贯、甲仗配备,
“此番抽调岐州,华州两地府兵,共计八千,皆是刚忙完夏收便集结受训的健儿,农时未误,军容未废。”
宇文泰颔首,指尖轻叩马鞍:“自推行府兵制,罢除世袭军户,让农人农闲为兵、战时上阵,便是要兼顾耕战。如今六月农隙,正好检验这半年多建制的真章。”
话音未落,阵前传来李虎洪亮的号令:“列阵!”
八千府兵闻声而动,脚步声整齐划一,震得脚下尘土飞扬。他们身着轻便皮甲,手持长戟、环刀,迅速排成方阵。
队列中既有面黄肌瘦却眼神坚毅的农家子弟,也有曾是军户的老兵,此刻皆身姿挺拔,毫无散乱之态。
鲜卑骑士本就凶悍绝伦,弓马娴熟间带着草原部族的天生锐气;而关中大地的汉民,尽承秦地千年风骨,骨子里的血性从未消减分毫!
自府兵制推行,耕时为农、垦殖沃野,战时为兵、执戈上阵,更有杀敌有功则爵赏加身的规制这般耕战一体、功过分明的章法,彻底点燃了这些人悍勇之心!
宇文泰抬手示意:“传令李虎,演武开始。”
李虎得令,长剑直指前方空地:“左军迂回,右军冲锋,中军固守!”
令旗挥动间,左军两千府兵如离弦之箭般冲出,脚步轻快却不失章法,绕过麦田边缘,迅速包抄至模拟敌阵的旗幡后侧。
右军三千府兵手持长戟,齐声呐喊,朝着旗幡阵列猛冲,戟尖寒光闪烁,气势如虹。
中军三千府兵则稳稳守住阵脚,盾牌林立,形成一道坚不可摧的防线。
宇文泰不禁赞叹“好!好!如此指挥,换做从前的军户,这般复杂的战术动作,至少要操练半年。如今府兵半年便有此成效,足见丞相之策高明。”
苏绰翻看着简牍,语气笃定:“臣已核查,这些府兵皆来自乡里有声望的农户,平日受保长、里正约束,纪律本就严明。
再经军中校尉严格操练,自然事半功倍。且府兵无徭役之苦,只需农闲受训,战时立功还能获爵位、分土地,积极性远胜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