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四月初八,佛诞日。
紫禁城上空梵音缭绕,各宫主位皆茹素祈福。
长春宫内,富察·琅嬅发动了,她的产期竟与佛诞正日相合。
从清晨便开始发作,直至午后,凄厉的痛呼声仍断续传出,让宫门外等候的皇帝眉头紧锁,负手踱步的频率愈发急促。
他既期盼嫡子的降生能为国本再添稳固,又隐隐觉得这生产之日与佛诞相冲,不知是吉是凶。
与此同时,翊坤宫内。
如懿端坐窗前,手中捻着一串沉香木佛珠,神色淡漠地听着窗外隐约传来的诵经声。
然而,在她听到长春宫产下嫡子的消息时,指甲骤然崩断。
“不好!”
如懿低呼一声,猛地摊开手掌,看着那断裂的指甲,脸上满是恼怒,
“本宫的指甲!这可是本宫的体面!!”
侍立在一旁的海兰连忙上前,小心翼翼地捧住她的手,眼中满是心疼:
“姐姐莫急,让妹妹看看……”
她低头掩饰住眸底一闪而过的阴郁,心中已然下定决心。
任何让姐姐失态,损伤姐姐体面的人,都不该存于这世上。
那七阿哥……便是首当其冲的障碍。
—— ——
七阿哥永琮的诞生,似乎真如皇上所担忧的那般,并未带来长久的安宁。
几天后的深夜,长春宫突然乱作一团,刚刚出生几日的七阿哥突发高热,小脸烧得通红,呼吸微弱,情况十分危急。
太医院院判带领数名太医轮番诊视,却皆束手无策。
他的脉象紊乱,似热非热,似寒非寒,用尽了法子那高热就是退不下去,人也渐渐陷入昏迷。
太医们跪在皇上面前,冷汗涔涔,只能叩首请罪,只说:
“此症古怪,非寻常病邪,臣等……查不出病因。”
恰在此时,钦天监监正深夜求见。
他手持观测星象的秘录,言之凿凿,言说七阿哥乃煞星临世,其出生之日虽为佛诞,实则冲撞了佛祖清净,更与皇上真龙之命格相克,故此降下灾厄。
若留此子在宫中,非但其自身难保,恐将累及国运,危害圣躬。
“陛下,”
钦天监监正伏地,声音沉痛,
“为江山社稷计,为陛下龙体圣安计,此子……需即刻送出宫中,秘密处置,以安圣心啊!”
皇上端坐于龙椅之上,烛光映照着他晦暗不明的脸。
他并非全然相信这等说法,但永琮的怪病,连太医也束手无策。
钦天监如此断言,恐怕不无道理。加之自己最近确实心慌乏力……
他是皇帝,是天子,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尤其是在可能危及自身与国运的事情上。
许久,皇上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
“传朕旨意……命娴贵妃,前往长春宫,将七阿哥……带出宫外,妥善安置。”
—— ——
当如懿带着一队御前侍卫踏入长春宫时,富察·琅嬅正抱着气息奄奄的永琮,哭得几乎晕厥。
“娴贵妃!你要做什么!”
皇后看到如懿和她身后那群人来者不善的架势,心中警铃大作,将孩子死死护在怀中。
如懿依旧是那副淡淡的模样,只是眼底深处掠过了一丝快意。
她微微屈膝,行了个礼,声音平稳地宣读了皇帝的旨意:
“皇后娘娘金安。奉皇上口谕,七阿哥命格与宫闱相冲,需立即移出宫外安置,以免酿成大祸。请娘娘将七阿哥交给臣妾。”
“胡说!什么煞星,什么相冲!这是我的孩子!是皇上的嫡子!”
富察·琅嬅如同被逼到绝境的母兽,声音凄厉,
“谁敢带走我的永琮!本宫跟他拼命!”她死死抱着孩子,不肯松手半分。
“皇后娘娘,这是圣旨,抗旨不尊,其罪当诛。”
如懿语气转冷,上前一步,示意身后的嬷嬷上前夺人。
“滚开!都滚开!”
皇后奋力挣扎,发髻散乱。她猛地看向一旁吓得浑身发抖的素练,嘶喊道:
“素练!快去!去找人!去找能救永琮的人!!”
素练被皇后这从未有过的疯狂模样骇住了,她看着眼前剑拔弩张的场面,一边是状若疯狂的皇后,一边是代表着皇权的娴贵妃,她双腿发软,嘴唇哆嗦着,哪里敢往外闯?
去找人?找谁?谁敢跟皇上作对?姜大人她们……她们再得势,又怎敢违抗圣旨?
嬷嬷的手即将触碰到永琮的襁褓,侍卫的刀鞘已然半出,皇后绝望的哭喊愈发凄厉,混乱达到了顶点……
砰!
一声巨响,长春宫紧闭的殿门被人从外面猛地撞开。
凛冽的夜风瞬间灌入,吹得殿内烛火一阵摇曳。
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一队身着玄色劲装,脸覆诡异面具的人,无声无息地涌入。
为首一人,身形高挑,动作更是快得只剩残影,在众人尚未反应过来之际,一脚便将最靠近皇后的那个嬷嬷踹飞出去,重重砸在殿柱之上,哼都没哼一声便昏死过去。
紧接着,另一个身影快速掠至如懿与皇后之间,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短刃,刀尖虽未出鞘,却已精准地格开了试图上前的侍卫:
“粘杆处办事!闲杂人等,退避!”
玄色队伍分开一条通路,一个身影缓步走入殿内。
在无数目光的注视下,她抬手,缓缓摘下了脸上的面具。
她的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死死护着孩子的皇后身上,撩袍,俯身行礼:
“奴才姜云舒,给皇后娘娘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