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的风雪似乎永无休止,铅灰色的天幕低垂,压得人喘不过气。追踪“影刃”队伍的痕迹变得越来越困难,刚留下的印记转眼就被新雪覆盖。石猛不得不更加频繁地停下,凭借着他那近乎野兽般的直觉和对环境超乎常人的观察力,从几乎无法分辨的雪层起伏和冰晶凝结状态中,艰难地辨别着那一丝若有若无的行进方向。
“痕迹变淡了,他们可能用了什么法子掩盖行踪。”石猛抹了把护目镜上的冰碴,声音在呼啸的风中有些模糊,“大家小心点,这地方感觉不太对劲。”
苏晓手里的探测镜屏幕不断闪烁着杂乱的雪花点,她烦躁地拍了拍:“不行,这里的灵磁干扰太强了,还有种奇怪的生物场波动,我的设备快成瞎子了!”
袁满默默运转着灵力,持续驱散着周围愈发浓重的阴寒魔气。她能感觉到,越往这个方向走,魔气中那股令人心悸的暴虐意味就越发明显,仿佛前方蛰伏着一头贪婪的巨兽。
就在队伍沿着一条被冰雪覆盖的古老冰川河谷小心翼翼前进时,异变陡生!
“嗷呜——!”
一声悠长、苍凉、充满了野性力量的狼嚎,陡然从两侧的冰丘后响起!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刹那间,狼嚎此起彼伏,仿佛有无数双幽绿的眼睛在风雪中亮起,将他们团团包围。
“戒备!”石猛低喝一声,瞬间抽出战刀,身体微躬,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将苏晓和袁满护在身后。
苏晓手忙脚乱地想要激活更强的护盾,却发现设备受到强烈干扰,灵能输出极不稳定。
袁满“锵”地拔出流影剑,莹白色的净化剑光在昏沉的风雪中格外醒目,她警惕地环视四周。
就连一直神色淡漠的轩辕皓,也微微抬了抬眼皮,目光扫过冰丘上方,似乎对这群不速之客提起了一丝兴趣。
下一刻,伴随着低沉的狼嚎和冰雪被踩踏的“嘎吱”声,一道道矫健的身影从冰丘后现身。
那是一群……奇特的骑士。
他们身穿着厚实的、用某种白色兽皮缝制的衣袍,脸上涂抹着靛蓝色的神秘图腾油彩,眼神锐利如鹰,充满了警惕与敌意。而他们胯下的坐骑,并非寻常马匹,而是一头头体型硕大、毛皮厚实如银针的巨狼!这些巨狼龇着森白的獠牙,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幽绿的眼眸死死锁定下方的闯入者。
粗略一看,足有二三十骑之多!他们无声无息地出现,占据了有利地形,显然早已在此埋伏多时。
为首的一名骑士,身材尤为高大,脸上图腾也最为复杂,他手中握着一柄白骨打磨而成的长矛,矛尖指向袁满等人,用带着浓重北境口音的通用语厉声喝道:
“亵渎圣山的邪恶之徒!竟敢踏足冰狼之神的领地!以冰霜与狼魂之名,拿下他们,用他们的血洗刷污秽!”
他话音未落,周围的狼骑们齐声发出战吼,催动胯下巨狼,如同离弦之箭,从冰丘上猛冲下来!巨狼奔腾,卷起千堆雪,气势惊人!
“等等!我们不是敌人!”袁满急忙高声解释。
但她的声音被淹没在狼嚎与风雪中。这些冰狼部落的战士显然认定了他们是带来魔灾的元凶,根本不听解释,冲锋之势毫不减缓!
“没办法了!先挡住他们!别下死手!”石猛经验丰富,瞬间判断出沟通无效,必须先行自保。他低吼一声,不退反进,战刀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并非劈砍,而是用宽厚的刀身猛地拍向冲在最前面那头巨狼的前肢!
“砰!”一声闷响,那巨狼痛嚎一声,冲锋之势被打断,踉跄着歪倒,背上的骑士也被甩飞出去,在雪地上滚了几圈,虽然狼狈,却并未受重伤。
石猛如同磐石,守在狭窄的河谷入口,战刀或拍或格,或巧妙的卸力,将一头头冲来的巨狼和骑士的攻击化解、推开。他的动作精准而高效,完美诠释了何为“控制”而非“杀戮”。
苏晓也反应过来,她放弃了不稳定的护盾,转而掏出几个圆球状的装置,用力扔向狼骑冲锋的路径上。
“砰!砰!砰!”
圆球爆开,并非杀伤性爆炸,而是释放出强烈刺目的白光和高频音波!这正是她之前用过的“震撼弹”改良版。
突如其来的强光和噪音让冲锋的巨狼群产生了瞬间的混乱,好几头巨狼受惊,人立而起,将背上的骑士甩落,冲锋阵型顿时大乱。
“我的眼睛!”
“稳住!狼神保佑!”
狼骑们一阵骚动,攻势为之一滞。
就在这时,几名身手格外矫健的狼骑,凭借巨狼的敏捷,绕开了石猛的正面防线,从侧翼扑向看起来最“好欺负”的苏晓和袁满!
“晓晓小心!”袁满轻叱一声,流影剑舞动,莹白色的剑光如同绽放的莲花,将她与苏晓护在中心。
她没有选择攻击狼骑或巨狼的要害,剑光过处,或是精准地挑飞刺来的骨矛,或是用柔和的力道推开扑来的巨狼,更多的是将剑意中那股“净化”与“守护”的力量催发到极致。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那莹白色的剑光,不仅有效地格挡了攻击,当其扫过那些狼骑和巨狼时,他们身上沾染的、连他们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一丝丝阴寒魔气,竟如同被阳光照射的冰雪,悄然消散。
原本狂躁暴怒的巨狼,眼神中恢复了一丝清明,攻击的欲望明显减弱。而那些狼骑,在接触到那温暖、纯净的剑意时,暴躁的情绪也仿佛被洗涤,动作出现了片刻的迟疑。他们能感觉到,这剑光中没有杀意,只有一种令人心安的力量。
(狼骑内心:这光……好温暖……不像那些亵渎者身上污秽的气息……)
就在战局陷入短暂僵持,狼骑们惊疑不定之时——
“住手!”
一个苍老、却蕴含着奇异力量的声音,如同古老的钟鸣,压过了风雪和狼嚎,清晰地传入每个人(和狼)的耳中。
狼骑们的动作瞬间停止,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他们恭敬地让开一条道路。
只见一位身披着色彩斑斓、缀满了各种兽骨和羽毛祭袍的老者,在一个年轻学徒的搀扶下,缓缓从冰丘后走出。他脸上布满皱纹,如同干裂的树皮,但一双眼睛却清澈深邃,仿佛能看透人心。他手中握着一根顶端镶嵌着巨大水晶的古老木杖。
正是冰狼部落的萨满。
老萨满没有看石猛,也没有看苏晓,他的目光,先是惊疑不定地落在袁满手中那散发着莹白光辉的流影剑上,似乎在感受那纯净的净化之力。
随即,他的目光越过众人,最终定格在了始终静立一旁、仿佛超然物外的轩辕皓身上。
老萨满的身体微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他感受到了!虽然只有一丝,但那是一种凌驾于万物之上、纯粹而古老的威压,并非魔气的污秽与暴虐,而是如同冰川之源、天空之巅般的浩瀚与威严!这绝非亵渎圣山者所能拥有!
就在这时,轩辕皓抬眼,目光与老萨满对视。
没有言语。
老萨满只觉得一股庞大却并不粗暴的神念瞬间涌入他的脑海,并非搜魂,更像是一种……展示。
他的“眼前”闪过几幅清晰的画面:一群身穿黑袍、袖口有着滴血匕首标记的人,正在冰原上残忍地屠杀妖兽,汲取精血;他们朝着圣山(玄冥渊)的方向前进;还有一个模糊的、被浓稠魔气包裹的、如同心脏般跳动的恐怖之物(魔胎)的虚影……
“呃!”老萨满闷哼一声,从神念交流中脱离,脸色有些苍白,但眼神中的敌意和疑虑已然被震惊和恍然所取代。
他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对着依旧保持冲锋姿态的狼骑们挥了挥手,用部落古语高声说道:
“收起武器!狼神的孩子们!我们弄错了!他们不是带来污秽的邪恶之徒,而是……追寻污秽而来的勇士!真正的亵渎者,是那些黑袍人!”
狼骑们虽然不解,但对萨满的话语有着绝对的信任。他们纷纷收起武器,安抚着胯下依旧有些不安的巨狼,警惕的目光变成了好奇与审视。
老萨满这才转向轩辕皓,右手抚胸,深深地鞠了一躬,语气充满了敬意:
“尊贵的远方来客,冰狼部落大萨满‘灰岩’,为我等之前的冒犯,致以最诚挚的歉意。感谢您揭示了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