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夜北那句“只要你要,我就在”,声音不高,却像带着千钧重量,沉沉地砸在苏未曦的心上,也透过她领口别着的微型麦克风,清晰地传遍了宴会厅的每个角落。
全场有瞬间的凝滞,随即,更加热烈的掌声和低低的惊叹声如同潮水般涌起。
“我的天……陆总这话……”
“这哪是订婚宴,这分明是宣誓主权加终极承诺啊!”
“苏未曦也太幸福了吧……”
闪光灯更是疯了一般,拼命捕捉着台上两人对视的瞬间。
陆夜北的目光沉静而专注,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他眼前的苏未曦。苏未曦仰头看着他,眼眶泛红,水光氤氲,但那嘴角扬起的弧度,却带着无比的确信和幸福。
她不需要他说更多了。这七个字,抵过千言万语。
沈静怡在台下悄悄抹了抹眼角,陆振宏严肃的脸上也难得地露出一丝几不可察的缓和。
陆清清则激动地抓住旁边周时砚……不,是抓住旁边一位相熟女伴的胳膊,压低声音尖叫:“我就知道!我哥要么不说,一说就是绝杀!未曦快哭了吧?哎呀我好想哭!”
台上的陆夜北似乎并不在意引起的轰动,他抬起手,极其自然地用指腹轻轻擦去苏未曦眼角将落未落的泪珠,动作带着一种与他冷峻外表不符的温柔。
“别哭。”他再次低声说,这次只有她听得见,“妆会花。”
苏未曦破涕为笑,轻轻捶了一下他的胸口,嗔怪地瞪了他一眼。这人,总是能在最煽情的时候,用最直接的方式打破气氛。
这个小互动落在台下众人眼里,又引来一阵善意的低笑和羡慕的目光。
仪式继续进行。
交换订婚戒指的环节,陆夜北拿出的并非什么鸽子蛋,而是一对造型简洁大方的铂金对戒,内侧刻着两人名字的缩写。
低调,却契合日常。苏
未曦将自己设计的那枚男戒套上陆夜北的无名指时,感觉他的手微微收紧,反手握住了她的指尖。
一切都很完美。
香槟塔被点亮,悠扬的舞曲响起,陆夜北牵着苏未曦滑入舞池,开了第一支舞。他舞步不算娴熟,但沉稳有力,带着她旋转,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她。
“紧张吗?”他问,手臂稳稳地托着她的腰。
“有一点。”苏未曦老实回答,靠他更近了些,“不过,有你在,就不怕了。”
陆夜北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嗯。”
舞曲过半,越来越多的宾客加入舞池。陆夜北和苏未曦退到一旁,立刻被前来道贺的人群围住。
“陆总,苏小姐,恭喜恭喜!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啊!”
“苏小姐的设计才华横溢,陆总好福气!”
“祝二位永结同心,白头偕老……”
祝福声不绝于耳。
苏未曦挽着陆夜北的手臂,得体地应对着。
她能感觉到,经过刚才陆夜北那番宣告,这些人看她的眼神里,多了几分真正的尊重和重视。不再仅仅是“陆夜北的妻子”这个头衔,也开始正视她“苏未曦”本身。
陆夜风也端着酒杯晃了过来,他今天难得穿了身正经西装,只是领带依旧系得松松垮垮,带着他那股标志性的慵懒劲儿。
他冲陆夜北举了举杯,语气带着调侃:“哥,可以啊,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然后看向苏未曦,扯出个笑,“嫂子,恭喜。我哥这人无趣得很,以后多担待。”
陆夜北瞥了他一眼,没说话。苏未曦笑着回道:“谢谢。”
陆清清挤过来,兴奋地拉着苏未曦的手:“未曦!你刚才太美了!我哥也太帅了!你们俩简直了!”她叽叽喳喳,像只快乐的小鸟。
气氛融洽而热烈。沈静怡和陆振宏也在一旁与几位重量级宾客寒暄,脸上带着欣慰的笑容。一切都朝着最美好的方向发展。
然而,就在宴会气氛达到高潮,众人觥筹交错,言笑晏晏之时,宴会厅入口处,传来一阵突兀的骚动。
负责安保的人员似乎正在阻拦什么人,声音有些严厉,但对方的声音更加尖利刺耳,穿透了音乐和谈笑声,清晰地传了进来——
“放开我!让我进去!我是她妈!苏未曦!你给我出来!”
“姐!姐!我是未明啊!我们找你有事!”
这熟悉又令人厌恶的声音,像一把生锈的锯子,瞬间割裂了宴会厅内和谐美好的氛围。
音乐声渐渐小了下去,谈笑声也停滞了。
所有人的目光,带着惊愕、疑惑、探究,齐刷刷地转向入口处,然后又转向了舞池边的苏未曦和陆夜北。
苏未曦脸上的血色,在听到那声音的瞬间,褪得一干二净。她握着香槟杯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泛白。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
陆夜北第一时间察觉到了她的异样,手臂立刻收紧,将她牢牢护在自己身侧。
他的脸色几乎是在瞬间沉了下来,眼神锐利如冰刃,射向入口方向。周身那股刚刚缓和不久的冷冽气场,再次弥漫开来,比之前更甚。
沈静怡和陆振宏的脸色也变了。陆清清更是气得瞪大了眼睛,低骂了一句:“他们怎么敢找到这里来?!”
入口处的争执声越来越大。王秀娟似乎突破了安保的第一道防线,扯着嗓子哭嚎起来,声音凄厉又带着惯有的撒泼意味:
“没天理啊!女儿飞黄腾达了就不认爹娘了!在这里吃香喝辣,穿金戴银,就不管我们死活了!大家评评理啊!林未曦!你个没良心的!你出来!”
林未明也在旁边帮腔,声音带着一股混混似的无赖:“姐!妈养你那么大容易吗?你现在傍上大款了,就不管我们了?你良心让狗吃了吗?!”
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在场的都是体面人,何曾见过这种市井泼妇和无赖混混的阵仗,一时都愣住了,现场鸦雀无声,只有王秀娟母子的哭闹叫骂声回荡。
无数道目光再次聚焦在苏未曦身上,这一次,目光里的情绪复杂得多——有同情,有鄙夷,有看戏的,也有等着看她如何应对的。
苏未曦只觉得那些目光像针一样扎在她身上,让她无所遁形。难堪、愤怒、还有一丝深埋心底的、对这对母子如同附骨之疽般的厌恶,瞬间涌了上来。她深吸一口气,想要上前,却被陆夜北紧紧按住。
“别动。”陆夜北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他上前一步,完全将苏未曦挡在了自己身后,目光冰冷地看向已经被酒店经理和更多安保人员控制住,但仍在叫嚣的王秀娟和林未明。
“怎么回事?”他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极强的压迫感,瞬间盖过了王秀娟的哭嚎。
酒店经理额头冒汗,连忙上前解释:“陆总,对不起,是我们的疏忽。这两位没有请柬,硬要闯进来,说是……说是苏小姐的家人……”
“家人?”陆夜北重复了一遍,语气里听不出喜怒,但那双眼睛里的寒意,却让周围的温度都仿佛降了几度。他目光扫过披头散发、面目狰狞的王秀娟,又扫过眼神闪烁、缩头缩脑的林未明,嘴角勾起一抹极冷的弧度。
“我妻子的母亲,姓苏,名婉秋,早已过世。”他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像是在陈述一个无可辩驳的事实,“我从未听说,她还有别的‘家人’。”
王秀娟被他这话噎了一下,随即更加疯狂地挣扎起来,指着被陆夜北护在身后的苏未曦尖叫:“她胡说!她就是我从小养大的!是我一把屎一把尿把她拉扯大的!林未曦!你个白眼狼!你敢不认我?!”
林未明也梗着脖子喊道:“就是!你忘了你小时候吃谁家的饭了?!”
苏未曦看着他们丑态百出的模样,听着他们颠倒黑白的指控,心底最后那点因为过往抚养关系而产生的微弱犹豫,彻底消失殆尽。她轻轻挣开陆夜北的手,从他身后走了出来。
她没有看王秀娟和林未明,而是目光平静地扫过在场那些或疑惑或审视的宾客,声音清晰地开口,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冷静和力量:
“王女士,林先生。我记得我已经说得很清楚,我们之间,早就两清了。我支付了远超正常抚养费用的钱财,也偿还了你们所谓的‘恩情’。从你们一次次索取无度,甚至联合外人污蔑我的那一刻起,我们之间,就再也没有任何关系。”
她顿了顿,目光终于转向脸色铁青的王秀娟和眼神躲闪的林未明,语气斩钉截铁:
“今天是我和夜北的订婚宴,这里不欢迎你们。请你们立刻离开。”
“你放屁!”王秀娟彻底撕破了脸,唾沫横飞,“两清?怎么可能两清!养育之恩大过天!你就算死了也是我养大的!你现在有钱了,就必须管我们!未明欠了高利贷,那些人要砍死他啊!你不拿钱,我们就死在这里!”
她说着,竟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捶地嚎哭起来:“我不活了!养了个这么没良心的东西!大家快来看啊!陆家未来的儿媳妇逼死养母啦!”
林未明也在一旁配合地做出可怜相。
场面一度极其难看。安保人员想上前拖走他们,又顾忌着场合和身份,有些束手束脚。
陆夜北的眼神已经冷得能冻死人。他拿出手机,直接拨了个号码,对着那头言简意赅地命令:“报警。有人寻衅滋事,扰乱公共秩序。”
听到“报警”二字,王秀娟的哭声戛然而止,脸上闪过一丝慌乱。林未明也缩了缩脖子。
但王秀娟显然不甘心就此罢休,她猛地从地上爬起来,眼神怨毒地盯着苏未曦,像是要将她生吞活剥,声音尖利得刺破耳膜:
“林未曦!你以为你攀上高枝就了不起了?我告诉你!没门!你今天要是不给钱,我就……我就把你那些见不得光的事全都抖出来!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东西?!”
她的话音未落,陆夜北已经一步上前,高大的身影带着可怕的压迫感,直接将苏未曦完全挡在身后,隔绝了王秀娟那恶毒的视线。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王秀娟,眼神如同看着蝼蚁,声音冰寒彻骨,带着毫不掩饰的警告和厌恶:
“你试试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