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刚漫过县医院的玻璃窗，林辰就拎着保温桶站在了病房门口。保温桶里是母亲早上五点起来熬的小米粥，熬得糯糯的，还卧了两个荷包蛋 —— 昨晚跟母亲说王大爷住院，母亲非要让他多带点，说老人受伤得补补。
轻轻推开门，王大爷正靠在床头，腿上打了石膏，用架子吊起来。看见林辰，老人眼睛一下子亮了，想坐起来，却被林辰按住：“大爷您别动，刚熬的小米粥，您趁热喝。”
他把保温桶放在床头柜上，拿出碗盛了一碗，吹凉了才递过去。王大爷接过碗，喝了一口，眼眶就红了：“比俺家老婆子熬的还香。林同志，你这都要去省城了，还来跑一趟，俺心里过意不去。”
“看您说的，您是因为给我送鸡蛋才出事的，我来看看是应该的。” 林辰帮王大爷掖了掖被角，“医生说您恢复得不错，再住半个月就能回家休养了，到时候我要是有空，就来看您。”
“别别别，你去省城忙工作，别惦记俺。” 王大爷摆了摆手，放下碗，从枕头底下摸出个布包，打开里面是一沓皱巴巴的零钱，“俺听说省城消费高，这是俺攒的一点钱，你拿着，买点水果吃。”
林辰赶紧把布包推回去，语气有点急：“大爷，这钱您留着看病，我有钱。您要是再这样，我可就不来了。”
王大爷看着他坚决的样子，只好把钱收回去，叹了口气：“你这孩子，就是太实在。俺这辈子没服过谁，就服你。以前俺们上访，人家要么躲要么推，就你真把俺们的事当事办。你去了省城，可得好好干，别让人欺负了。”
林辰点点头，鼻子有点酸。他陪王大爷聊了会儿，看老人有点困了，才悄悄离开病房。走出医院，他看了看表，才七点半，离上班还有一个小时，正好去趟不动产登记中心 —— 北岗小区的房产证问题，得赶紧解决。
县不动产登记中心在老城区，离医院不远。林辰骑着电动车过去，门口已经有不少人在排队。他熟门熟路地找到综合科的老周，老周之前跟他一起处理过烂尾楼的房产证问题，算是老熟人了。
“林老弟，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老周正低头整理文件，抬头看见林辰，赶紧起身让座。
“周哥，我来问下北岗小区的房产证，之前跟你说这个月能办下来，昨天张阿姨给我打电话，说还没消息。” 林辰坐下来，拿出笔记本，“我这马上要去省城了，这事得给居民们一个交代。”
老周皱了皱眉，打开电脑查了查，脸色有点不好看：“奇怪，上个月就已经审核通过了，怎么还没通知领证？我问问发证窗口。”
他拿起电话拨了过去，聊了几句，挂了电话后叹了口气：“是发证窗口的小李请假了，把北岗小区的材料压在抽屉里忘了交接。你放心，我现在就让人找出来，今天下午就能通知居民来领证。”
林辰松了口气，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地：“太谢谢周哥了，不然我走了都不踏实。”
“跟我客气啥？你为了这些房产证，跑了我们这儿多少趟，喝了多少杯水，我心里有数。” 老周拍了拍他的肩膀，“听说你要去省信访局了？厉害啊，以后可得多关照咱们县。”
“肯定的，以后有需要协调的事，周哥随时给我打电话。” 林辰站起来，“那我先回单位，下午我再跟张阿姨说一声。”
从登记中心出来，林辰骑着电动车往单位走。路上，他给张阿姨打了个电话，说下午就能领房产证，张阿姨在电话里激动得直哭：“林同志，真是太谢谢你了！你都要走了，还记着我们的事，你是好人啊！”
挂了电话，林辰心里暖暖的。他想起刚接手北岗小区的案子时，居民们堵在信访局门口，情绪激动地说 “再不解决就去省里上访”，现在终于能给他们一个满意的答复，他也能安心去省城了。
到单位的时候，才八点半，办公室里已经热闹起来。李姐正帮他整理抽屉里的文件，小赵在旁边贴标签，张副科长则站在窗边，手里拿着个文件夹，不知道在想什么。
“林哥，你来了！” 小赵看见他，赶紧站起来，“这是你之前办的案子的资料，我都按日期整理好了，每个案子后面都写了后续跟进的注意事项，你看还有没有漏的。”
林辰接过文件夹，翻开一看，里面整整齐齐的，连他随手记的笔记都被小赵抄在了旁边，标注得清清楚楚。他心里一暖：“小赵，辛苦你了，这么细致。”
“应该的，林哥你教了我这么多，我总得帮你把事办利索。” 小赵低下头，声音有点小，“以后没人教我怎么跟住建局对接，没人帮我分析信访案，我可能要笨手笨脚的了。”
李姐走过来，手里拿着个布包，塞给林辰：“这里面是我妈晒的金银花，省城夏天热，你泡水喝，降火。还有这个，是咱们办公室的钥匙，我已经配好了，你拿着，以后回来还能进来坐坐。”
林辰接过布包，里面的金银花还带着阳光的味道。他看着李姐眼角的细纹，想起刚到单位的时候，他不会写信访报告，是李姐熬夜教他；他被上访群众骂哭的时候，是李姐递给他纸巾，说 “习惯就好了，咱们干的就是这份良心活”。
“李姐，谢谢你。” 林辰的声音有点哑，“以后遇到解决不了的事，就给我打电话，不管多晚，我都帮你分析。”
张副科长这时走过来，手里拿着本《信访工作实务》，递给林辰：“这本书是我刚参加工作的时候买的，里面有不少省信访局的工作流程，你带去看看，可能有用。之前…… 是我不对，不该跟你置气。”
林辰接过书，封面已经有点泛黄了，里面还夹着张副科长的笔记。他抬头看着张副科长，发现他的耳朵有点红，眼神里带着点愧疚。林辰笑了笑：“张科长，过去的事就别提了，以后咱们还是朋友。你经验比我丰富，以后我在省城遇到不懂的，还得向你请教。”
张副科长愣了愣，然后也笑了：“行，随时问。到了省城，好好干，别给咱们县信访局丢脸。”
办公室里的气氛变得暖暖的，大家一边帮林辰收拾东西，一边聊起以前的事。聊起第一次一起加班到半夜，李姐煮了泡面，大家分着吃；聊起帮农民工要回工资，农民工给他们鞠了一躬，说 “你们是好人”；聊起去年暴雨，他们一起去灾区转移上访群众，浑身湿透了，却觉得特别值。
“对了，林哥，咱们科室中午一起吃个饭吧，算是给你送个行。” 小赵提议道，“我已经订好了饭馆，就在咱们单位旁边的小馆子，你最爱吃的那道红烧鱼，我让老板提前做。”
林辰点点头：“好，咱们一起吃顿饭。”
中午的小馆子里，坐满了科室的人。桌上摆着红烧鱼、糖醋排骨、炒青菜，都是大家常点的菜。李姐给林辰倒了杯啤酒：“林哥，这杯我敬你，谢谢你这两年照顾我，也谢谢你为咱们科室做的一切。以后到了省城，要好好照顾自己，别太累了。”
林辰接过酒杯，跟李姐碰了碰：“李姐，我敬你，谢谢你教我这么多，以后你也要注意身体，别总熬夜。”
小赵端着杯子，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林哥，我敬你，祝你在省城一切顺利，以后常回来看看我们。我会好好学，不让你失望。”
林辰看着小赵红红的眼睛，心里酸酸的：“小赵，你很聪明，只要用心，肯定能成为优秀的信访干部。我相信你。”
张副科长也端起酒杯：“林辰，我也敬你，以前是我小心眼，你别往心里去。以后有机会，我去省城看你，咱们再喝一杯。”
大家一边喝酒，一边聊天，眼泪不知不觉就流了下来。李姐擦了擦眼泪，笑着说：“你看我，多大年纪了还哭，真是丢人。林辰，你别笑话我们。”
“我不笑话你们，我也舍不得你们。” 林辰的眼泪也流了下来，“这两年，跟大家一起工作，一起解决问题，一起受委屈，一起开心，是我这辈子最难忘的日子。我永远不会忘记你们，不会忘记咱们县信访局。”
吃完饭，大家一起回单位。刚到门口，就看见一群人站在那里，有东河村的村支书，有北岗小区的张阿姨，还有之前被林辰帮助过的农民工、果农…… 他们手里拿着锦旗、感谢信，还有自家种的水果、蔬菜。
“林同志，俺们听说你今天要走，特意来送送你。” 东河村的村支书走过来，手里拿着一面新的锦旗，上面写着 “心系百姓，为民解忧”，“这是俺们几个村凑钱做的，你带着，到了省城，让他们知道咱们县有个好干部。”
张阿姨也走过来，手里拿着一篮子鸡蛋：“林同志，这是俺家鸡下的蛋，你带着路上吃。之前你帮俺们办房产证，跑了那么多趟，俺都记在心里。你到了省城，可得好好的，有空回来看看俺们。”
农民工老王走过来，手里拿着个布包，里面是他自己做的一双布鞋：“林同志，俺没啥好送的，这双鞋是俺连夜做的，你穿着舒服。以前俺们上访，没人管，是你帮俺们要回了工资，你是好人，好人有好报。”
林辰看着眼前的人群，看着他们真诚的笑容，看着他们手里的东西，眼泪再也忍不住了。他深深鞠了一躬：“谢谢大家，谢谢你们还记得我。我到了省城，也会记着你们，记着咱们县的老百姓。以后你们有需要帮忙的，随时给我打电话，我一定尽力。”
人群里响起了掌声，有人喊着 “林同志一路顺风”，有人哭着说 “别忘了俺们”。林辰站在那里，看着这些熟悉的面孔，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 —— 这两年的辛苦，所有的委屈，在这一刻都变成了值得。
王局长这时走过来，拍了拍林辰的肩膀：“林辰，时间不早了，该出发了。省信访局那边刚才给我打电话，让你下周一去报到，报到的部门是综合调研处，主要负责年度信访工作报告和政策调研，你提前有个准备。”
林辰愣了愣，他之前以为会被分到信访接待处，跟基层群众打交道，没想到是综合调研处，负责写报告和调研。他心里有点疑惑，但还是点了点头：“谢谢局长，我知道了。”
“综合调研处虽然不直接接待群众，但责任重大，需要懂基层、懂政策的干部。” 王局长看着他，眼神里带着期望，“你在基层干了两年，有经验，好好干，肯定能出彩。到了省局，多跟同事学习，有困难就给我打电话，咱们县信访局永远是你的后盾。”
林辰点点头：“谢谢局长，我会好好干的。”
该走了。林辰跟大家一一告别，跟东河村的村支书握手，跟张阿姨说 “您多保重”，跟农民工老王说 “以后有困难找我”。然后，他跟科室的同事们拥抱，跟李姐说 “别总熬夜”，跟小赵说 “加油”，跟张副科长说 “常联系”。
走出单位大门，林辰回头看了一眼 —— 县信访局的牌子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办公室的窗户里，同事们还在朝他挥手。他心里一酸，赶紧转过身，快步往前走。
母亲已经在路口等着了，手里拿着个行李箱，里面装着他的衣服和生活用品。看见林辰，母亲赶紧走过来：“东西都带齐了吗？要不要再检查检查？”
“妈，都带齐了。” 林辰接过行李箱，握住母亲的手，她的手还是有点凉，“您回去吧，我到了省城给您打电话。”
“哎，路上小心，到了省城要按时吃饭，别总熬夜，天冷了记得加衣服……” 母亲絮絮叨叨地叮嘱着，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林辰点点头，强忍着眼泪：“妈，我知道了，您也多保重，别太累了，我周末就回来。”
他放开母亲的手，拉着行李箱，转身往车站走。走了几步，他回头看了一眼，母亲还站在那里，朝他挥手。他心里一酸，赶紧转过身，快步往前走。
坐在去省城的汽车上，林辰看着窗外的县城慢慢后退 —— 熟悉的街道，熟悉的店铺，熟悉的人群，还有县信访局那栋熟悉的小楼。他想起这两年在县城的日子，想起那些一起奋斗的同事，想起那些被他帮助过的老乡，想起母亲的叮嘱，心里既不舍又期待。
手机突然响了，是王局长发来的短信：“林辰，省信访局综合调研处之前是个冷门部门，因为需要经常写报告，很多人不愿意去，但也最能锻炼人。你好好干，我相信你能做出成绩。有任何情况，随时跟我沟通。”
林辰看着短信，心里愣了愣 —— 原来综合调研处是个冷门部门？他之前还以为是个重要部门。不过，他很快就释然了 —— 不管在哪个部门，只要能为老百姓做事，只要能发挥自己的作用，就不算白干。
汽车渐渐驶离县城，往省城的方向开去。林辰看着窗外的风景，心里默默想着：县城，我会回来的。省城，我来了。综合调研处，不管你有多冷门，我都会好好干，不辜负大家的期望。
只是，综合调研处真的像王局长说的那样，只是写报告和调研吗？在那里，他会遇到什么样的同事？会遇到什么样的挑战？他能尽快适应省局的工作吗？一连串的问题在他脑子里打转，让他对即将到来的省城生活，既期待又有点忐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