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在黑石堡仿佛拥有了不同的流速。对大多数囚犯而言,它是缓慢而沉重的镣铐;对典狱长科尔而言,它是焦灼等待中每一秒的煎熬;而对田尹来说,它则是将金色元气这把“神之刻刀”打磨得越发锋锐的磨刀石。
丽莎,这个沉睡的精灵,成了田尹最完美、也最珍贵的“实验体”与“学生”。通过对她持续的治疗,田尹将脑海中那浩瀚如海的医学知识,尤其是最复杂精密的神经学、解剖学、再生医学理论,与金色元气的实际应用进行了前所未有的深度结合与验证。
他的“想象力”引导着金色元气,不再仅仅是粗放地滋养生机,而是变得如同纳米级别的精密手术器械。他能“看”到并引导元气修复断裂的神经元突触,重塑受损的髓鞘,甚至刺激近乎休眠的脑细胞重新焕发活力。他对于人体这座精密“仪器”的理解,达到了一个连他自己都感到惊叹的地步。不仅仅是神经系统,他对如何运用金色元气修复其他脏器损伤、乃至催生血肉皮肤再生,都有了清晰的思路和把握。
金色元气,仿佛是一种超越了现代医学理解的“本源生命编程语言”,而田尹,正在飞速掌握它的语法。
这一切的付出,效果是显而易见的,却又被田尹精准地控制在掌心。
在科尔望眼欲穿的注视下,丽莎的状况“缓慢”而“坚定”地好转着。
从最初小拇指那几乎不存在的生物电反应(田尹声称感知到),到后来偶尔出现的、轻微的眼皮颤动;从毫无血色的苍白,到脸颊渐渐泛起一丝微弱的红润;从完全依赖鼻饲,到吞咽反射开始恢复……
每一次微小的“进步”,都让科尔欣喜若狂,对田尹的依赖和感激与日俱增。他看田尹的眼神,早已没有了典狱长对囚犯的居高临下,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信徒般的虔诚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恐惧失去这唯一的希望。
田尹则始终保持着那份“勉为其难”和“消耗巨大”的姿态。每次治疗结束,他都会适当地表现出疲惫,脸色苍白,甚至偶尔需要搀扶。他不断地暗示,治疗已经到了最关键、也最艰难的攻坚阶段,需要他投入全部心神,不能有任何打扰,更不能有任何……“后顾之忧”。
这“后顾之忧”指的是什么,科尔心知肚明。
终于,在一个平静的午后,当田尹再次将一丝精纯的金色元气渡入丽莎的额前叶区域,并巧妙地刺激了几个关键节点后,奇迹发生了。
躺在病床上的丽莎,长长的、如同蝶翼般的睫毛剧烈地颤动起来,几次尝试后,她终于……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湛蓝色的眼眸,因为长达五年的沉睡而显得有些空洞和迷茫,仿佛蒙着一层薄雾。她呆呆地望着天花板,似乎无法理解眼前的一切。
“丽……丽莎?!”一直守候在旁的科尔,如同被雷击中般僵在原地,随即爆发出撕心裂肺的、混合着狂喜和不敢置信的呼喊!他扑到床边,颤抖着握住妹妹的手,眼泪瞬间决堤,“你醒了?!你真的醒了?!上帝啊!田博士!她醒了!她醒了!”
田尹站在一旁,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欣慰”和“疲惫”,心中却是一片冷静的盘算。他成功了,但也仅仅成功了一半——让丽莎苏醒。
丽莎虽然睁开了眼睛,但她的意识似乎还停留在某个混沌的层面。她无法说话,眼神没有焦距,对科尔的呼唤只有极其微弱的反应,身体更是无法动弹,除了眼睛睁开,她依然像一尊精致而易碎的人偶。
“典狱长先生,”田尹适时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虚弱”,“令妹能苏醒,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但她的意识、语言功能、运动神经……都还处于严重受损状态。就像一台刚刚接通电源的精密仪器,大部分功能还未恢复。接下来的修复,更加复杂,也更加……耗费心力。”
科尔看着妹妹那茫然无神的眼睛,激动的心情稍稍平复,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忧虑和……一丝明悟。他不是傻子,田尹这段时间的暗示,以及此刻恰到好处的“控制”,他如何不明白?
希望已经真切地摆在了眼前,但最终的果实,却依然悬在半空,需要他付出相应的代价去换取。
他转过身,深深地看着田尹,眼神复杂无比。有感激,有敬畏,也有一丝被拿捏的屈辱,但最终,所有的情绪都化为了决断。
“田博士,”科尔的声音恢复了作为典狱长的沉稳,但语气却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我科尔,从不轻易承诺,但承诺过的事情,一定会做到!”
他走到办公桌前,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早已准备好的文件,推到田尹面前。
“这是关于你‘重大立功表现’及‘特殊贡献’的减刑申请报告,我已经签署,并且动用了我所有能动用的关系进行推动。”科尔指着文件上的几个关键印章和签名,“流程已经走了一大半。但是……”
他话锋一转,脸上露出一丝无奈和狠厉:“你也知道,你的案子背后有人‘关照’。常规的减刑渠道,即便有我推动,最多也只能帮你减掉几年,想提前出狱,几乎不可能。”
田尹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等待着他的下文。
“所以,”科尔压低了声音,眼中闪过一丝孤注一掷的光芒,“我准备了两套方案。第一,这份减刑申请,如果能成,自然最好。第二,如果阻力太大……”
他凑近田尹,用几乎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我会安排一场‘意外’。比如,监狱医疗设施‘故障’,需要将情况危急的囚犯‘田尹’紧急外送至指定医院救治,途中发生‘不可抗力’的交通事故,囚犯田尹‘不幸’失踪。”
田尹瞳孔微不可查地收缩了一下。好一个金蝉脱壳!这科尔,为了妹妹,还真是敢下血本,连这种风险极高的方案都准备好了。这确实比等待不知猴年马月才能下来的减刑要直接得多。
“当然,”科尔补充道,“这需要时机,也需要丽莎的状况……能够稳定到让我没有后顾之忧。”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看向床上依旧眼神茫然的妹妹。
诚意,科尔已经展现了。虽然迟了些,但分量足够重。
田尹知道,火候差不多了。再拿捏下去,可能会适得其反。
他点了点头,收起那份文件,语气平和了几分:“我明白了,典狱长先生。感谢您的努力。令妹的后续治疗,我会尽全力。接下来,重点是恢复她的意识和基础沟通能力,这需要一些……特别的刺激和持续的元气滋养。”
他走到丽莎床边,看着那双空洞的蓝眼睛,心中暗道:抱歉了,丽莎小姐,还要再委屈你一段时间。等你哥哥把路铺得更平一些,就是你彻底康复之时。
苏醒,是希望的开始,也是博弈的深化。田尹手握着一张效果惊人的“治疗进度条”,而科尔则押上了自己的前途和身家性命。
这场交易,终于进入了最实质性的阶段。黑石堡的天空,似乎因为丽莎的这双睁开的眼睛,而悄然改变着颜色。田尹距离他渴望的自由,只剩下最后几步之遥,而这几步,需要科尔用他的“诚意”和“能力”来铺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