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一天时间,田尹就接到了电话,对方已经抵达市里,并安排好了地方——一家环境清幽、安保严密的顶级私立医院。整个过程异常低调,没有惊动任何媒体。
田尹如约而至,被引至一间堪比五星级酒店套房的高级病房。病床上,那位之前在电话里交谈过的老人坐直了身体,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更显苍老几分,眼神疲惫却锐利,带着久居上位的威仪,但此刻,这份威仪中更多的是对生命的渴望和对田尹的审视。
简单的寒暄过后,田尹没有过多客套,直接切入主题,语气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
“老先生,生老病死,是天道轮回,自然规律。强行逆转,如同逆水行舟,必有代价。”他目光直视对方,“我之前说的办法,是利用特殊针法,激发你身体潜藏的所有生机,让你在短时间内重返青春状态。但这本质上是透支你未来的生命力。你可能看起来年轻了十岁、二十岁,精力充沛,但你的总寿命……可能会相应地缩短。”
他坦诚得近乎残酷,将最直接的利弊摆在台前。
老人眉头紧锁,这个结果显然不是他想要的。他沉吟片刻,开口道:“田先生,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我既然能找到你,也了解过你之前的事迹。据我所知,你为美国那位范德比尔特先生治疗,效果可不仅仅是缓解症状,而是真正的……逆转青春。他似乎并没有付出缩短寿命的代价。” 他的情报网显然触及了黑石堡的一些隐秘。
田尹心中微动,对方果然知道老范德比尔特的事。但他面色不变,淡然回应:“情况不同,方法自然也不同。”他不可能告诉对方,那是消耗了自己宝贵的、修炼《长生功》得来的金色元气本源。以前不知其珍贵且为了脱困,不得已而为之,现在既已明了,自然不会为了钱财轻易动用自身根基。
“那么,田先生是否还有……其他的方法?”老人眼中燃起一丝希望,追问道。他相信,眼前这个年轻人既然能提出“透支生命”的方案,必然还有更优的选择。
田尹看着他渴望的眼神,缓缓说道:“有。但这个方法,更特殊,也需要绝对的保密。请屏退左右。”
老人毫不犹豫,挥了挥手。病房内的保镖、助理乃至私人医生都安静地退了出去,并关好了门,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田尹这才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我还有一种针法,名为——金针转命术。”
这个名字让老人瞳孔微缩。
“此法,并非激发你自身的潜力,而是……‘转’。”田尹刻意强调了那个“转”字,“通过金针为桥梁,以我的独门秘术为引,可以将另一个人的生命精气,转移一部分到你的身上。”
他顿了顿,看着老人骤然变化的脸色,继续解释道:“这相当于以命续命。不仅可以让你恢复青春,弥补亏损,更不会透支你自身未来的寿命。理论上,只要‘来源’充足,你甚至可以一直维持在这种状态。”
这番话,如同惊雷炸响在老人耳边!
逆转青春!还不用透支自身寿命?!这简直是神话传说中才有的手段!
巨大的诱惑如同海啸般冲击着他的心神。但紧随其后的,是更深沉的惊悸和伦理上的挣扎。
“将……另一个人的生命……转给我?”老人声音有些干涩,他死死盯着田尹,“这……这被转移的人会怎么样?”
“视转移的生命精气量而定。”田尹语气没有任何波动,仿佛在陈述一个物理定律,“少量转移,可能只是体虚一段时间,精心调养便可恢复。但如果想要达到让你明显逆转青春的效果,需要的量不小……提供生命精气的人,可能会元气大伤,折损寿数,甚至……当场毙命。”
病房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老人靠在床头,胸口微微起伏,眼神剧烈地闪烁着。渴望返老还童的强烈欲望,与对这种匪夷所思、近乎“魔道”手段的本能恐惧和道德负罪感,在他心中疯狂交战。
他一生商海沉浮,经历过无数大风大浪,手段用尽,但直接夺取他人寿命来延续自己……这完全超出了他以往的认知和底线。
“这……这如何能……”他喃喃自语,脸上满是纠结与难以置信。
田尹静静地站在那里,没有催促。他知道,这个决定,对任何人来说都无比艰难。他抛出了这个惊世骇俗的方案,如同将一枚足以颠覆世界的钥匙放在了对方面前,是否拿起,如何使用,选择权,交给了这个行将就木的老人。
房间里,只剩下老人粗重而矛盾的呼吸声。人性的贪婪与残存良知的较量,在这一刻,达到了顶点。
老人毕竟是历经风浪、掌控庞大商业帝国的枭雄,最初的震惊与纠结过后,极致的理性与对生命的渴望迅速压倒了那片刻的动摇。但他不会仅凭田尹一面之词就做出如此重大的决定,他需要验证——验证田尹是否真有这鬼神莫测之能,也验证这“金针转命术”是否真如他所言。
他没有立刻答复田尹,而是请田尹到旁边的休息室稍候。
田尹依言退出病房,心中明了,对方必然是在进行某种确认,或者……是在准备“转命”的“材料”。他坐在休息室里,神色平静,内心却并不如表面那般波澜不惊。这“金针转命术”虽是他基于自身“想象力”异能和对生命能量感知的理论推演,但真正实施,尚属首次。这不仅是验证他医术(或者说“术法”)的关键时刻,更是在触碰一个极其敏感的伦理边界。
约莫半个小时后,田尹被重新请回病房。
病房内的情形让他目光微凝。除了老人之外,多了一个看起来二十岁出头、面色有些苍白、眼神中带着几分惶恐却又异常坚定的年轻人。老人看向年轻人的目光极为复杂,有期盼,有愧疚,更有一丝不容置疑的决绝。
“田先生,”老人开口,声音比之前更加沙哑,“这是我的小儿子,阿哲。他……自愿为我转命。”他特意强调了“自愿”二字。
那叫阿哲的年轻人身体微微颤抖,但还是用力点了点头,看向田尹,声音带着颤音却清晰地说道:“田先生,我、我是自愿的!请您……请您一定要救我父亲!”
田尹沉默地看着这对父子。他看得出来,这“自愿”背后,有多少是亲情,有多少是压力,有多少是家族利益的考量,已然难以分辨。在这种顶级豪门的漩涡里,个人的意志往往身不由己。
他轻轻叹了口气,语气严肃地再次提醒,既是警告,也是最后的确认:“转命之术,逆天而行。施术双方,必须心意纯粹,自愿无碍。若有丝毫强迫、犹豫、或是隐藏的怨恨,在生命力流转的关键时刻,便可能引起能量反噬,导致术法中断,甚至……造成不可预测的严重后果。轻则二人皆元气大伤,重则可能有性命之忧。你们,确定都想好了吗?”
老人紧紧盯着自己的小儿子,阿哲在父亲的目光下,深吸一口气,再次重重地点头:“我确定!为了父亲,我愿意!”
老人这才看向田尹,沉声道:“田先生,我们心意已决,是自愿的。请开始吧。”
到了这个地步,田尹也不再犹豫。他既是为了验证自己推演出的这门奇术,也是为了完成这场交易。他让阿哲躺到旁边早已准备好的一张医疗床上,与老人的病床并排。
他取出那套熠熠生辉的金针,消毒,凝神。病房内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落针可闻。
田尹闭上眼睛,并非传统的望闻问切,而是全力催动了他的核心异能——“想象力”!在他的“视野”中,眼前不再是两个具体的人体,而是两团强弱分明、跃动不息的生命能量光团。老人的光团黯淡、摇曳,如同风中残烛;而阿哲的光团则旺盛、蓬勃,充满了青春的活力。
他需要做的,就是构建一条无形的“通道”,将阿哲生命光团中的能量,“想象”并引导其安全地流入老人的光团之中。金针,便是这“通道”的物理坐标与稳定器。
他出手如电,分别将金针刺入两人头顶百会、胸口膻中、丹田气海等连接生命本源的关键大穴。金针入体,微微颤动,发出极其细微的嗡鸣。
田尹双手虚按在两人上空,指尖仿佛有无形的丝线连接着那些金针。他全力运转“想象力”,脑海中清晰地构建着能量流动的路径、速度与强度。
“嗡——”
一声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轻微震鸣响起,并非实际声音,而是在场三人都能感受到的一种奇特波动。
躺在床上的阿哲身体猛地一颤,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某种支撑他活力的、本源的东西正在被缓缓抽离,一种难以言喻的虚弱感迅速蔓延开来。他咬紧牙关,努力不让自己发出声音,眼神却不由自主地流露出痛苦。
而另一张病床上的老人,则截然相反!他原本灰败的脸色开始泛起一丝红润,干瘪的皮肤似乎都充盈了一点点,那沉重的、如同附骨之疽的疲惫感正在迅速消退,一股久违的、温暖而充满力量的感觉从四肢百骸升起!他忍不住舒服地呻吟了一声,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狂喜!
田尹作为施术者,感受最为深刻。他小心翼翼地控制着“想象力”的精度,如同在刀尖上跳舞。他能“看”到那蓬勃的生命力正通过他构建的无形通道,丝丝缕缕地注入老人体内,修复着衰老的细胞,激活沉寂的机能。
这个过程持续了约莫一刻钟。
当田尹感觉到阿哲的生命能量已经减弱到一个临界点(再抽取就可能造成永久性损伤或死亡),而老人的状态已然焕然一新,达到了“逆转青春”的初步效果时,他立刻切断了“通道”,双手一挥,所有金针仿佛被无形之力牵引,瞬间从两人体内飞出,落入他手中。
术法结束。
阿哲如同虚脱一般,瘫软在病床上,气息微弱,连睁眼的力气都快没有了,仿佛大病了一场。
而老人则一骨碌从床上坐了起来!他活动了一下手脚,感受着体内久违的轻松与活力,看着自己明显变得平滑了一些的皮肤,激动得浑身发抖。他看起来,至少年轻了十岁!
“神奇!太神奇了!田先生,您真是神人!!”老人声音洪亮,充满了激动。
田尹却没有太多喜色,他先是检查了一下阿哲的状况,确认他只是元气大伤,需要长期静养,但并无性命之虞后,才看向老人,语气平淡:
“转命已成。但此法有伤天和,亦有极限。你好自为之。”
说完,他收起金针,不再多看那狂喜的老人和虚弱的儿子一眼,转身离开了病房。
第一次“金针转命术”成功了,验证了他理论的可行性。但田尹心中并无多少喜悦,反而沉甸甸的。他亲手完成了一场生命的转移,目睹了青春以这样一种残酷的方式被“赠予”和“剥夺”。这条路,是对是错?他自己,又在扮演着一个怎样的角色?
窗外阳光明媚,田尹却感觉自己的心,仿佛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阴影。力量的运用,永远伴随着责任与抉择,而他,似乎正一步步踏入一个更加复杂而危险的领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