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田尹那套看似自洽却冰冷彻骨的“代价论”和“工具论”,赵主任深感无力,但职责所在,他不能放任这种游走在法律与伦理边缘的行为继续下去。在又一次汇报后,上级的指示变得明确而强硬。赵主任再次找到田尹,这次,他收起了之前探讨的姿态,语气严肃地下达了最后通牒:
“田尹,经过研究决定,你必须立即停止使用‘金针转命术’。这种……医术,其性质和潜在危害已超出容许范围。如果你继续一意孤行,我们将不得不对你采取强制措施,并依法吊销你的行医资格证。”
出乎赵主任的意料,田尹既没有愤怒争辩,也没有试图讨价还价。他只是平静地看着赵主任,嘴角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了然的微笑,干脆利落地回答:
“好啊,没问题。”
他那副不以为然、仿佛早就预料到并全然无所谓的态度,让赵主任蓄力的拳头像是打在了棉花上,倍感憋闷。
田尹说到做到。之后再有通过各种渠道找上门来的求助者,他不再应允,而是直接告知对方:“抱歉,官方不允许,这门医术不能再用了。” 他将赵主任的禁令当成了最好的挡箭牌,轻松地将自己从那些复杂的欲望纠缠中摘了出来。
原本门庭若市的山间小院,骤然间清静了下来。没有了频繁往来的豪车,没有了充满渴望与忐忑的访客,只剩下田尹一人,每日里读书、打理庭院、研究些无关紧要的药草,或者对着远处施工中的白岩沟景区发发呆。日子一下子变得漫长而无聊,那股曾经推动他不断“交易”的动力似乎瞬间消失了。赵主任安排在外围的监控人员反馈,目标人物生活极其规律,近乎……无所事事。
这种平静,直到年关将近,才被打破。
沈冰卿放寒假,从帝都回来了。她几乎是放下行李,跟父母打了声招呼,就迫不及待地跑到了田尹家。
“田哥哥!”女孩清脆的声音如同冬日里温暖的阳光,瞬间驱散了屋内的清冷。她围着田尹的新家雀跃地转来转去,这里摸摸,那里看看,眼里满是欣喜和归属感。几个月的大学生活让她似乎更添了几分自信与明媚。
田尹看着她的身影,脸上露出了许久未见的、真正轻松愉悦的笑容。沈冰卿的到来,像是一股活水,注入了了他略显沉寂的生活。
“你可算回来了,我一个人都快闷坏了。”田尹笑着给她倒水,语气里带着难得的依赖。
“嘻嘻,那我天天来烦你!”沈冰卿皱了下鼻子,娇憨地说道。
于是,田尹原本单调的日常,瞬间被填满了。沈冰卿几乎每天都来,有时拉着田尹去镇上逛集市,买年货;有时窝在温暖的客厅里,一个看书,一个处理自己的事情,偶尔抬头相视一笑;有时田尹下厨,她就跟在旁边打下手,虽然笨手笨脚却乐在其中;晚上,两人会挤在沙发上看电影,或是联机打游戏,沈冰卿输了就耍赖,赢了就得意地欢呼……
他们就像任何一对陷入热恋的普通年轻人一样,享受着甜蜜而琐碎的二人世界。田尹身上那股曾经令赵主任都感到压力的深沉与冷漠,在沈冰卿面前仿佛冰雪消融,只剩下温和与包容。
而这一切,都没有逃过赵主任等人设立的严密监控。
在某个指挥中心的屏幕上,实时传输着来自田尹家外围多个角度的监控画面(出于某种底线和顾忌,并未在室内安装摄像头,但通过高清设备,院落和靠窗客厅的情况一览无余)。
于是,赵主任和他的团队成员们,工作内容里莫名其妙地多了一项——观看田尹与沈冰卿的“日常恩爱直播”。
他们看着田尹耐心地教沈冰卿辨识药材,看着两人在院子里堆了个丑丑的雪人,看着沈冰卿踮起脚给田尹围围巾,看着田尹看向沈冰卿时,眼中那几乎要溢出屏幕的温柔……
“头儿,我们这……算不算侵犯隐私啊?”一个年轻的技术员忍不住小声嘀咕,画面里田尹正自然地拂去沈冰卿头发上落的雪花。
赵主任嘴角抽搐了一下,板着脸道:“这是必要的安全监控!重点观察目标人物在社交中的行为模式和情绪变化!”
但他心里也不得不承认,屏幕那头弥漫的青春恋爱的酸臭味,和他们这里严肃紧张的工作氛围,形成了无比诡异的反差。他们原本是来监控一个可能危害社会的“危险人物”,现在却被迫看起了纯爱日常剧。
这种监视,非但没有让他们抓住田尹的任何把柄,反而让他们看到了田尹截然不同的、近乎“普通人”的一面。这种强烈的反差,让赵主任内心更加困惑:这个能冷静进行生命转移的男人,和眼前这个温柔体贴的男友,究竟哪个才是真实的他?或者说,人性本就是如此复杂多维?
监控还在继续,但目的似乎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偏移。赵主任团队在提交的日报里,关于“目标行为稳定,无异常动向”的记录越来越多。而田尹,则完全沉浸在与沈冰卿久别重逢的喜悦中,仿佛彻底将“金针转命术”和相关禁令抛在了脑后。
这个年关,山窝里的冬天,因为一个女孩的到来,似乎变得不那么寒冷了。而一双在暗处注视的眼睛,心情却愈发复杂难言。
监控屏幕另一端,省厅某间保密会议室内,气氛有些微妙。连日来被迫“围观”田尹与沈冰卿的甜蜜日常,让这些肩负重任的精英们心情复杂。看着屏幕上那个年过四十却面貌年轻、气质沉稳的男人,和那个青春洋溢、满眼都是他的女大学生,那种自然流露的亲昵和幸福,很难不让人心生涟漪。
“啧,这田尹……真是人生赢家啊。”一个年轻的技术员忍不住小声感叹,语气里混杂着羡慕和一丝丝酸意,“你说他都这年纪了,怎么找到这么漂亮又粘人的大学生女朋友的?”
“人家看着跟二十七八似的,又有本事,有钱,还有那么一手……呃,邪门的医术。”旁边一人接口,语气同样复杂,“关键是,你看他对那女孩,那眼神,那耐心,跟之前对付那些富豪的时候简直判若两人。”
“妈的,看得我都想谈恋爱了……”有人低声吐槽了一句,引来几声心有戚戚的轻笑。他们整天面对的不是案件就是数据,这种鲜活生动的恋爱日常,对他们而言简直是另一个维度的冲击,羡慕嫉妒在所难免。
赵主任听着下属们的窃窃私语,板着脸咳了一声,维持着领导的威严,但心里何尝不是同样的不平静。他比这些年轻人更清楚田尹背后那些冰冷残酷的交易,正因如此,眼前这温馨得有些不真实的画面,才更让他感到一种强烈的割裂感和……莫名的憋闷。
就在这时,监控画面里的场景发生了变化。
客厅里,沈冰卿盘腿坐在柔软的地毯上,抱着笔记本电脑,眉头紧锁,手指在触摸板上划拉着,嘴里还念念有词:“这个收益率怎么算的呀……这个基金看起来不错……哎呀,又跌了!”
田尹端着杯热茶走过去,凑到屏幕前看了一眼,顿时失笑:“我的沈大学士,你这是在研究理财?你想靠这个挣零花钱?”
沈冰卿抬起头,小脸一垮,带着点撒娇的意味:“对啊!我看室友她们都在弄,我也想试试嘛!总不能老是花你的钱……”后面那句说得小声了些,带着点小小的自尊。
田尹揉了揉她的头发,眼里满是宠溺:“想法是好的,不过就你这连基础概念都搞不清的小迷糊,进去也是当韭菜的命。”
“那怎么办嘛!”沈冰卿嘟着嘴。
“想学吗?”田尹在她身边坐下,拿过电脑,“我教你点简单的。”
监控小组的人立刻打起了精神!田尹要教炒股?这可不是他的专业领域!难道他又要展现出什么非常规手段?
然而,让他们失望又震惊的是,田尹的操作完全在合法合规的框架内。他先是快速而清晰地向沈冰卿讲解了股票、期货市场的基本规则、K线图的基础看法、以及一些经典的技术指标和风险管理原则。其讲解深入浅出,逻辑清晰,俨然一位经验丰富的资深交易员。
然后,他让沈冰卿用她自己的账户,象征性地转了一万块钱进去。
“看好了,实践出真知。”田尹说着,开始亲自操作。
他的手指在键盘上飞舞,目光锐利地扫过不断变化的盘面数据。他选择的并非什么神秘内幕股,而是几只波动较大、流动性好的热门标的。他的操作快、准、狠,时而短线狙击,时而精准抄底,时而果断止损,对市场情绪的把握、对关键点位的判断,简直如同本能。
沈冰卿在一旁看得眼花缭乱,美眸越睁越大。
而监控屏幕后的专家们,更是目瞪口呆!他们中也有懂金融的,能看出田尹这手操作绝非运气,其背后是对市场深刻的理解、超凡的计算能力和强大的心理素质!这完全是大机构顶级交易员的水准!
不过短短一个下午的交易时间,在田尹的操控下,沈冰卿账户上那一万块钱,如同滚雪球般快速增长,最终定格在了一个让所有人瞠目结舌的数字——突破了一百万!
“我的……天……”沈冰卿看着账户余额,捂住了嘴,难以置信地看着田尹。
田尹淡定地合上电脑,笑道:“怎么样?这零花钱够你花一阵子了吧?记住,这只是演示,市场有风险,你自己可不能这么莽。”
监控室内,一片寂静。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喃喃道:“这……这他妈是人吗?医术通神,炒股也这么逆天?还让不让人活了!”
“合理合法,挑不出一点毛病……这家伙,到底还有多少我们不知道的本事?”
“我现在开始理解,为什么那些富豪愿意付出那么大代价了……这根本就是个怪物啊!”
赵主任面无表情地看着屏幕里正笑着接受沈冰卿“崇拜”目光的田尹,心中波涛汹涌。田尹似乎在用这种方式向他们无声地宣告:即便不用那禁忌的“金针转命术”,他依然有能力轻易获取巨额财富,过上常人难以企及的生活。限制他的行医,对他而言,或许真的……不痛不痒。
这种认知,让赵主任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他们面对的,是一个根本无法用常理揣度,也无法用常规手段限制的“非常规存在”。监视还在继续,但他们越来越觉得,自己就像是在围观一头收起利爪、暂时享受慵懒时光的雄狮,谁也不知道他何时会再次展现出那足以颠覆认知的獠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