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中心的冷光在王上校棱角分明的脸上明明灭灭，他指尖悬停在虚拟屏幕边缘，目光扫过那串跳动的数字——一万名玩家数据像星河般铺展在眼前。
“梯队划分确认。”他低沉的声音在空旷的指挥室里响起，指尖轻落，屏幕上瞬间弹出三条醒目的战线。每道战线末端都标注着精确的坐标，三千名玩家的数据被自动归入第一条战线，紧接着是第二条、第三条，九千人的部署如齿轮般严丝合缝。中控系统发出轻微的嗡鸣，这些战线图正以加密形式同步到对应玩家的终端，没有一丝延迟。
王上校的视线移向屏幕角落那组特殊的数据，红色的边框将这一千个名字与其他玩家区分开来。他们的战斗记录旁标注着密密麻麻的特殊符号：“非常规战术大师”“突发奇想胜率92%”“擅长用厨具破解防御系统”……这些在常规训练中被视为“异类”的精英，此刻却让他眼中闪过一丝期待。
他调出正面战场的全息地图，指尖在几个最胶着的节点上画了个圈，一千个红色光点随即散落其中，没有固定的路线，没有明确的指令。“让他们自己折腾吧。”王上校嘴角勾起一抹浅笑，转身走向战术沙盘，“有时候，疯子比精密仪器更能撕开缺口。”
身后的屏幕上，那一千名玩家的终端同时亮起一行字：“坐标已同步，自由发挥，别死太快。”
船坞穹顶的警示灯骤然转成刺目的红色，将晨星的侧脸切割成明暗交错的色块。她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控制台最中央的金属按键——那按键冰凉的触感还没从指尖褪去，整个船坞已被嗡鸣填满。
五百米高的能量发生装置像两头苏醒的巨兽，表面爬满蛛网般的电弧，起初是细碎的蓝白色，随即疯狂滋长，在空气中炸开噼啪的爆响。电流强度的数字在屏幕上疯狂跳动，突破临界值的瞬间，船坞中央的空间像被无形的手攥住，猛地向内塌陷。
黑暗在刹那间吞噬了光。一个不规则的、边缘流淌着紫黑色光晕的虫洞凭空出现，内部翻涌着肉眼无法穿透的混沌，仿佛宇宙睁开的一只漠然的眼。
“坐标锁定，通道稳定。”通讯器里传来机械的提示音。
晨星看向舷窗外，十万艘突击舰组成的编队已调整好阵型，舰首的合金装甲在警示灯下泛着冷光。没有犹豫，没有迟疑，第一艘舰率先冲进虫洞，紧接着是第二艘、第三艘……密密麻麻的光点如同被吸入蛛网的蜂群，瞬间消失在那片黑暗里，只留下能量尾迹在空气中短暂地扭曲。
她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掌心沁出的汗濡湿了操作杆。直到最后一艘舰的影子没入虫洞，晨星才缓缓松开手，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祝君旗开得胜，凯旋而归。”
虫洞仍在稳定运转，发出低沉的轰鸣，而她身后的指挥舱里，所有人都保持着沉默，只有计时器在无声地跳动，记录着等待的每一秒。
控制台的星图在张逸风眼前展开，代表队友的两个光点正稳稳地嵌在他的坐标旁——左侧那个带着“幽”字前缀的编号始终闪烁着微弱的绿光，那是许峰的幽灵战舰。明明舷窗外空无一物，连能量波动都被完美屏蔽，但张逸风指尖在屏幕上轻点那个光点时，嘴角还是勾起一抹了然的笑。这家伙的隐身技术，连友军的光学探测都能骗过。
他切换了机甲的操控模式，星舰形态的外壳发出金属贴合的轻响，两头尖锐的舰首划破真空，中段的舱体微微鼓起，露出曲步引擎特有的环形喷口。仪表盘上的光速倍率稳定在“10x”，淡蓝色的能量流在管道里无声奔涌，随时能冲破五十倍光速的阈值。
“品字阵，保持间距。”张逸风对着通讯器说。
“收到。”风流军师的声音带着笑意传来，他的指挥舰微微调整姿态，落在张逸风右后方。
虫洞的边缘在视野里无限放大，紫黑色的光晕舔舐着星舰的护盾。张逸风深踩推进器，星舰如离弦之箭冲向前方，左右两侧，幽灵战舰的隐形力场在虫洞能量的冲刷下泛起一瞬即逝的涟漪，军师的战舰则拖着长长的金色尾焰。三道流光在混沌的虫洞内划出稳定的品字形轨迹，像三支精准的箭矢，刺破黑暗，朝着未知的星域疾驰而去。
屏幕上，三个光点始终保持着紧密的三角，在虫洞扭曲的时空里，坚定地向前移动。
虫洞出口的空间震颤尚未平息，张逸风眼前已被一片浩渺的蔚蓝填满。那是颗远超想象的水态行星，表面覆盖着无边无际的液态海洋，银白色的浪潮如同活着的巨蟒，在球面掀起数千公里的波澜，撞击时溅起的水幕竟能短暂挣脱引力，化作悬浮的水晶云。
就在他调整视角的瞬间，几道金属光泽从浪涛深处一闪而过——那些流线型的造物长着类似乌贼的推进肢，在水下划出幽蓝的轨迹，显然是某种原生的机械防御体。
“切换人型。”张逸风沉声下令，星舰外壳瞬间响起密集的齿轮咬合声。尖锐的舰首收起，中段舱体展开成宽阔的躯干，两侧延伸出合金手臂，原本的曲步引擎收缩为后背三具喷吐着淡紫色火焰的核能推进器。
机甲稳稳悬浮在行星轨道，左手腕的装甲滑开，露出粒子激光炮的菱形炮口，淡绿色的能量在炮管内流转；右手则架起电磁加速机枪，弹链如银色瀑布般卷入枪身。后背的推进器骤然轰鸣，功率表跳至峰值，整具机甲化作一道赤红流光，朝着预设坐标俯冲而下，破开行星外围的离子层时，激起一圈环形的能量涟漪。
指挥频道里同时传来坐标同步提示：海瑞恩母舰正停泊在行星另一面的太空，距离赛普特行星整整五百万公里，与虫洞出口呈对角线分布，像一头蛰伏的巨兽，静默地守在这片海域的尽头。
太空的寂静被撕裂了。
十万先锋部队如同一道骤然决堤的洪流，从虫洞方向席卷而出。九万台智星二代机器人操控的战列舰组成整齐划一的矩阵，漆黑的舰体在星光下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舰艏的主炮同时充能，喷吐出密密麻麻的橙红色光束——那是足以熔穿月球岩层的等离子炮弹，此刻像暴雨般朝着五百万公里外的海瑞恩母舰倾泻而去。
夹杂在机器人编队中的一万名玩家战舰则显得随性许多，有的斜着机身划出诡异的弹道，有的在冲锋中突然原地打转，用侧舷炮打出一串不规则的弹幕，但这些天马行空的攻击终究汇入了那道毁天灭地的光流，朝着目标狂奔。
海瑞恩母舰庞大的轮廓在黑暗中浮现，像一头沉睡的钢铁 Leviathan（利维坦）。当第一波能量波动触及它的感应范围时，母舰表面突然亮起一层半透明的蔚蓝色护盾，如同裹上了一层液态的蓝宝石。所有等离子炮弹撞上去的瞬间，都化作四散的光斑，连一丝涟漪都没能在护盾上留下。
“一群不知死活的虫子。”指挥舱内，沙克斯男爵猩红的瞳孔收缩了一瞬，他粗壮的手指重重按下控制台下方的红色按钮。
嗡——
整艘海瑞恩母舰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原本平滑的舰体开始变形：两侧延伸出数十公里长的机械臂，末端展开成蜂巢状的炮台；舰艏裂开巨大的缝隙，露出内部旋转的、足以吞噬小型星舰的黑洞炮；无数导弹发射井如同春笋般从装甲下凸起，闪烁着致命的寒光。
战争形态的海瑞恩母舰，终于露出了它獠牙毕露的真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