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
参伯爵的拳头狠狠砸在“海蛇号”指挥台的合金面板上，裂纹像蛛网般蔓延开，溅起的电火花燎到他的袖口，他却浑然不觉。猩红的双瞳死死瞪着屏幕上那片被重力场搅成烂泥的红色光点，喉间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废物！一群废物！”
通讯频道里还飘着先锋队新兵的惨叫，混杂着金属撕裂的尖啸——那是他三小时前还夸过“眼神够野”的四个新编集团军，此刻在屏幕上只剩断断续续的信号，像风中残烛般闪烁。
“新兵是新车？！”参伯爵猛地转身，骨刺状的指甲几乎戳到身旁作战参谋的脸上，“新车也要先检查路况！最基本的远程探测器、扫雷无人机！他们派了吗？啊？！”他指着屏幕上那片连预警信号都没来得及发出的雷区，声音因暴怒而嘶哑，“舰队指挥官是死了吗？让一群连作战手册都没背熟的蠢货冲在最前面？！”
参谋缩着脖子不敢吭声。他刚才试图提醒过先锋队保持警惕，却被那几个急于立功的年轻舰长骂“胆小如鼠”——现在想来，那些嚣张的声音还在耳边，人却已经成了宇宙尘埃。
“中部舰队！”参伯爵猛地按下通讯器，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立刻跃迁支援！坐标十一象限残骸区！把剩下的活口给我捞出来！”
命令像鞭子般抽出去。五分钟后，海瑞恩中部五个集团军的战舰从跃迁通道里挤了出来，幽紫色的引擎焰流因仓促行动而忽明忽暗，阵型散乱得像被打散的蜂群。领头的巡洋舰还没来得及调整姿态，舰桥观测员就发出一声惊呼：“将军……先锋队……”
屏幕上，那片雷区已经成了战舰的坟场。断裂的驱逐舰舰艏插在巡洋舰的引擎舱里，扭曲的装甲板裹着未爆的鱼雷在虚空中翻滚，偶尔有逃生舱弹出，刚飘出没多远就被紊乱的重力场撕碎。四个集团军，整整八十万人，此刻能发出求救信号的不足十万——所谓“七零八落”，都已是最温和的形容。
“快！火力掩护！”中部舰队指挥官嘶吼着下令，主炮开始盲目射击，试图用炮火撕开重力场的干扰。但联邦的银白色舰队像早就料到这一步，在他们跃迁出现的瞬间就开始后撤。
联邦那五个集团军的撤退堪称教科书级的利落。领头的“雄鹰号”巡洋舰率先调转舰艏，蓝色主炮最后一次齐射，精准敲掉了一艘试图追击的海瑞恩护卫舰，随即全速后退。后续战舰交替掩护，每艘舰撤退时都留下一道离子屏障，刚好挡住海瑞恩的炮火轨迹。他们没有恋战，也没有贪功，像一群打完就走的猎手，转眼就退回了白地星的防御阵线后，只留下满目疮痍的战场。
“停火！”参伯爵的声音透着一股死寂的冷。他看着屏幕上更新的战损报告：先锋队四个集团军，有效战力剩余不足15%，损毁战舰两千一百余艘，阵亡七十万三千人。而联邦方面，损失不足百艘。
第一次试探性攻击，以海瑞恩帝国的惨败草草收场。
指挥室里一片死寂，只有通风口发出单调的嗡鸣。参伯爵瘫坐在指挥椅上，骨刺指甲深深掐进扶手，竖瞳里的猩红渐渐被灰败取代。他知道，这不仅仅是一场败仗——白地星的防御力量，远比他们预估的要锋利得多。
就在这时，通讯器里传来双子文明指挥官的声音：“二长老，我们的五个集团军，已经准备好接替前线了。”
参伯爵抬头，看向屏幕上双子文明那支圆润的舰队。与海瑞恩的鲁莽不同，他们的部署明显谨慎得多：五个集团军中，三个由服役超过十年的老兵带队，两个新兵集团被夹在中间，前方还派出了数十架远程侦察机，正小心翼翼地探测战场环境。
“……去吧。”二长老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告诉他们，别学海瑞恩那帮蠢货。”
通讯器那头传来如释重负的应答。很快，双子文明的浅蓝色引擎焰流，开始缓缓驶入这片还飘着海瑞恩残骸的战场。与之前的狂热冲锋不同，他们的推进像蜗牛爬行，每一步都带着试探，仿佛脚下不是虚空，而是布满陷阱的雷区。
指挥室里，林宇看着屏幕上那支谨慎蠕动的浅蓝色光点，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他对身旁的王兴民道：“看来，不是所有对手都那么蠢。”
王兴民摸着下巴，眼神锐利：“谨慎？有时候，谨慎也是另一种胆怯。让他们进来——咱们的引力装置，还没开张呢。”
屏幕上，浅蓝色的光点还在慢慢推进，而隐藏在残骸深处的五千个引力装置，正静静等待着下一个指令。
指挥室的全息屏幕泛着冷蓝的光，将林宇和王兴民的脸映得半明半暗。屏幕上，代表联邦五个集团军的蓝色光点像嵌在虚空里的星辰，舰体保持着标准的防御阵型——主炮充能完毕的幽光在炮口流转，侧翼的驱逐舰呈雁形展开，连护航的机甲群都悬浮在预定坐标，纹丝不动。
没人说话，只有通讯器里传来各舰舰长沉稳的状态汇报，像绷紧的弓弦，只等一声令下。
“双子文明的舰队，快过线了。”王兴民的指节敲了敲屏幕边缘，那里有一道虚拟的红线，正是五千个引力装置的布设边界。屏幕上，浅蓝色的光点正以近乎龟速的节奏向前挪动。
那是双子文明的五个集团军，领头的三艘巡洋舰明显是老兵坐镇，舰艏的探测波扫过每一片残骸，推进十米就停顿三秒，活像在雷区里探路的工兵。夹在中间的新兵舰队更显局促，驾驶舱里的士兵频频回头，仿佛身后有什么在追赶。
林宇盯着计时器，秒针每跳一下，都像敲在心脏上。他的指尖悬在“启动”按钮上方，能感觉到面板下能量回路的轻微震颤——那是五千个引力装置在待机时发出的共鸣。
“全员通过红线。”通讯官的声音打破了寂静。
屏幕上，最后一艘双子文明的运输舰慢悠悠地驶过红线，舰尾还拖着一串扫雷机器人，可惜这些机器人的探测范围，远不及引力装置的隐蔽深度。
林宇深吸一口气，目光与王兴民对上。老将军眼里没有犹豫，只比了个“动手”的口型。
“启动所有引力装置。”林宇按下按钮，声音平稳得像在说一件寻常事。
指令发出的瞬间，战场深处响起一阵奇异的嗡鸣。不是爆炸的巨响，而是能量急剧攀升时的高频震颤，像有无数根琴弦被猛地绷紧。
下一秒，那些漂浮了数周的战舰残骸突然“活”了过来。
半截战列舰的装甲板像被无形的手抓住，拖着长长的火花朝斜前方飞去；断裂的引擎舱带着未熄的火焰，旋转着撞向旁边的巡洋舰残骸；甚至连拳头大小的金属碎块，都像被磁铁吸附的铁屑，疯狂地朝着同一个方向汇聚。超强引力场以五千个装置为节点，织成一张无形的巨网，将所有散落的残骸往中央拉扯、挤压。
“轰隆——轰隆——”
沉闷的碰撞声接连响起。一块直径百米的驱逐舰甲板，撞上了半截巡洋舰的舰桥，瞬间被压成扭曲的金属饼；数不清的碎甲片像暴雨般汇聚，在引力场中心凝结成不规则的凸起。不过几分钟，一道横亘在战场中央的“墙”就成型了——高近两公里，宽达三十公里，全由扭曲、焊接、挤压在一起的战舰残骸构成，表面还冒着未熄的火花和蒸汽，像一道从地狱里升起的屏障。
双子文明的五个集团军，正好被隔在了墙的另一侧。
“就是现在！”王兴民猛地攥紧拳头，对着通讯器吼道，“第一、第三突击群，左路包抄！第二、第四主力群，正面突破！机甲团，清理侧翼！冲——！”
联邦舰队的引擎瞬间爆发出刺眼的蓝光。银白色的舰群像突然出鞘的剑，从防御阵线后猛冲出去，主炮在冲锋中就已开始射击，蓝色的光束带着撕裂虚空的锐啸，率先砸向双子文明的前锋舰队。
双子文明的指挥频道里，瞬间炸开了锅。
“后路！我们的后路被堵死了！”一艘新兵驾驶的护卫舰发出惊恐的叫喊，驾驶舱里的年轻人脸色惨白，猛地一打操纵杆，舰体瞬间偏离预定航线，朝着侧翼的残骸缝隙冲去——却一头撞上了块悬浮的装甲板，能量护盾瞬间闪红。
“别乱！保持阵型！”老兵坐镇的巡洋舰舰长怒吼着，试图用通讯器稳住局面，但更多的新兵已经慌了神。有的战舰猛地掉头，引擎过载发出刺耳的尖啸，却一头扎进友舰的航线；有的试图从“墙”的缝隙里钻出去，却被不断挤压的残骸撞得舰体倾斜；通讯频道里充斥着哭喊声、咒骂声和混乱的指令，整个舰队的阵型瞬间溃散，像被狂风打散的沙堆。
“都给我闭嘴！”领头的巡洋舰舰长猛地砸碎了通讯器旁的咖啡杯，碎片溅在操作台上，“右舷火力组，压制联邦前锋！左舷引擎，调整航向！新兵舰听着，跟着我的尾流走，谁再乱冲，我先轰了他！”
老兵的怒吼总算起了些作用。几艘还能保持通讯的新兵舰，慌忙调整姿态，试图跟紧巡洋舰的航线，重新收拢阵型。有艘新兵舰的舰长咬着牙，死死盯着屏幕上联邦越来越近的舰影，手指在武器控制台上颤抖着，总算锁定了一个目标。
但已经晚了。
联邦舰队的第一波齐射，已经到了。
“轰——！”
数十道蓝色光束同时命中双子文明的散乱阵型。一艘掉转头想逃跑的运输舰，被光束直接贯穿了燃料舱，瞬间炸开一团橘红色的火球，碎片像烟花般四散飞溅；另一艘刚调整好航向的护卫舰，舰艏的主炮被直接击毁，炮管耷拉下来，像根折断的筷子。
双子文明的老兵们还在嘶吼着指挥反击，舰炮也零星地喷出火光，但在联邦整齐划一的炮火面前，这点抵抗显得格外微弱。
指挥室里，林宇看着屏幕上浅蓝色光点的混乱和不断熄灭的信号，指尖在控制台上轻轻点了点。那道由残骸构成的墙，还在引力场的作用下不断增厚，将双子文明的退路堵得严严实实。
“王将军的冲锋很果断。”林宇轻声道，目光落在屏幕上那道一往无前的银白色洪流上。
王兴民哼了一声，嘴角却带着笑意：“对付这种心里发虚的，就得一鼓作气。他们的老兵是能撑住，但新兵的慌乱，足够我们撕开一个口子了。”
屏幕上，联邦舰队已经冲进了双子文明的溃散阵型，蓝色的炮火与双子文明浅蓝的反击光束交织在一起，像在虚空中绽开了一场惨烈的光雨。而那道残骸墙，依旧沉默地矗立着，像一道冰冷的判决，宣告着双子文明退路已绝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