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那日,雷鸣眼见济公坐在桌前,面前摆着一壶好酒,几碟小菜。济公那模样,依旧是破僧袍,脏兮兮的,脸上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笑意。雷鸣心中暗自琢磨:“这和尚,平日里总是一副神神秘秘、无所不知的样子,今日我倒要看看,他是否真有那么大的本事。”
于是,雷鸣趁济公不注意,悄悄在酒里下了蒙汗药。那蒙汗药,乃是雷鸣事先备好的,无色无味,一旦饮下,片刻间便会昏睡不醒。雷鸣心中得意,想着等济公昏倒后,好好捉弄他一番。
济公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还咂巴咂巴嘴,笑道:“好酒,好酒!”雷鸣在一旁看得真切,心中暗喜。果然,没过多久,济公便觉得一阵头晕目眩,眼前的事物开始模糊起来。他摇晃了几下身子,想要站稳,却终究没能抵挡住药力,翻身栽倒在地,鼾声如雷。
雷鸣见状,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那笑声中充满了得意和嘲讽:“和尚啊和尚,我原打算你是个活神仙,事事末到先知,敢情你也被我制住了。今日,我倒要看看你还能耍出什么花样来。”
这时,陈亮从一旁走了过来,一脸疑惑地问道:“二哥,这是怎么一段情节?师父他怎么突然就倒下了?”
雷鸣拍了拍陈亮的肩膀,得意洋洋地说道:“三弟,是我酒内下了蒙汗药,将他麻倒了。回头我把他捆在道路旁,等他还醒过来,我羞臊羞臊他,看他跟我说什么?”
陈亮一听,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他急忙说道:“二哥,你这是不对啊。他是我师父,你也不应当如此对他啊。师父他平日里对我们多有照顾,我们怎能如此忘恩负义呢?”
雷鸣却不以为然,他撇了撇嘴,说道:“三弟,你莫要如此迂腐。这和尚平日里总是装神弄鬼,今日我倒要让他知道我的厉害。”说罢,雷鸣也不回言,一把提起昏迷不醒的济公,就往东边走去。
陈亮无奈,只好跟在雷鸣身后。他原本以为雷鸣只是把和尚提在道旁,吓唬吓唬他而已。可没想到,雷鸣来到东岸后,竟一撒手将和尚抛下了洞去。那洞深不见底,只听得“扑通”一声,和尚便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雷鸣做完这一切,拨头就往西走。陈亮见状,大惊失色,他刚要着急,却见那洞中突然冒起一股水花,紧接着,和尚竟往上一冒,露出了半截身子。只见他吱着牙,脸上带着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把陈亮吓了一跳。
陈亮急忙说道:“二哥,你这不对啊。你这个乱子惹大了。济公他老人家神通广大,法术无边,你如此对他,定会遭到报应的!”
雷鸣却不屑地笑了笑,说道:“三弟,你别胡说了。我已然用蒙汗药把他迷住,抛在水内,他还能有什么法术?跟我走罢,莫要再管这和尚了。”
陈亮无奈,只好跟着雷鸣往北走。走了有二里之遥,眼前出现了一道土岗。那土岗高约数丈,杂草丛生,看上去十分荒凉。二人刚上土岗,就听得有人说道:“我死的好冤屈啊,不叫我见阎罗天子,却叫我见四海龙王。龙王爷没在家,巡江夜叉嫌我职,把我轰出来,大庙不收,小庙不留,我死的好苦啊!我静等害我的人来,我们是冤家对头,我要把他格死!”
那声音阴森恐怖,仿佛从地狱中传来一般。雷鸣和陈亮抬头一看,只见济公正站在他们面前,脸上带着一种诡异的笑容。二人吓得魂不附体,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拔头就往回跑。
那和尚却不紧不慢地在后面追着,嘴里还念叨着:“跑啊,看你们能跑到哪里去。”雷鸣和陈亮跑得紧,和尚追得也紧;二人跑得慢,和尚追得也慢。仿佛和尚是在故意逗弄他们一般。
雷鸣和陈亮脚底下一按劲,拼命地往前跑。一口气跑出了五六里远,直到好容易听不见草鞋的响声了,二人才累得瘫倒在地,浑身是汗,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雷鸣喘着粗气说道:“老三,我们前面树林子下歇歇罢。这和尚,真是太邪门了,今日算是栽在他手里了。”
二人刚一到树林,就听得一个熟悉的声音说道:“二位才来呀!”二人一看,又是济公,吓得再次拨头就跑。和尚却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追着,嘴里还说着:“跑啊,看你们还能跑到哪里去。”
二人好容易跑脱了,刚来到土岗,却见和尚早已站在土岗之上,笑眯眯地看着他们,说道:“才来!”雷鸣和陈亮心中暗怪道:“怎么和尚又跑到头里去了?这和尚莫非会遁地之术不成?”
二人复又跑到树林,和尚又早到了,依旧是那句话:“才来!”一连来回跑了六趟,雷鸣和陈亮早已累得筋疲力尽,双腿如灌了铅一般沉重。
雷鸣喘着粗气说道:“别这样跑了,你我往西南去。我就不信,这和尚还能一直跟着我们。”
二人往西南岔路走去,好容易听不见草鞋的响声了。二人实在是跑乏了,见前面有树林子,雷鸣一屁股坐在地上,说道:“老三,你我爬上树去歇歇,躲避躲避这和尚。”
说着话,雷鸣便往树上爬去。他刚爬到半截,就听得树上传来一个声音:“我看你往哪里跑去?”雷鸣抬头一看,只见和尚正坐在树枝上,笑眯眯地看着他。
和尚用手一指,口中念念有词,竟用定神法把雷鸣定住了。雷鸣只觉得浑身动弹不得,心中又惊又怕。
和尚下树后,围着雷鸣转了一圈,说道:“好东西!我也不打你,也不骂你,我拘蝎来咬你。”说罢,和尚口中念念有词,一念咒,就见地下来了无数的青大蝎子。那些蝎子一个个张牙舞爪,十分吓人。
和尚摘下帽子来说:“我找蝎子去。亮儿,你给我看着。”说完,竟自往东去了。
且说书中交代,杨猛、陈孝二位班头同着傅有德在雅座等候多时,却不见济公下楼。众人心中疑惑,便到楼上一看,哪里还有济公的影子。
柴元禄急忙叫来跑堂的,问道:“伙计,我们那位和尚呢?”
跑堂的说道:“早已走了,那位雷爷连你们雅座的饭帐都给了。”
柴元禄一听,心中暗叫不好,说道:“二位达官,帮我们到通顺店去办案去。”
杨猛、陈孝点头答应,说道:“可以。”于是,同着傅有德五个人,出了酒馆,直奔通顺店而去。
到了店门首,柴头到柜房问道:“辛苦,你们这个店里住着一位姓华的么?”
掌柜的说道:“不错,昨天走的。”
柴元禄一听,顿时大惊失色,说道:“了不得了,贼走了!”
陈孝却镇定自若地说道:“不要紧,济公他老人家神通广大,法术无边,要拿这样贼,亦不费吹灰之力,易如反掌。二位班头,跟我们到天兴店去瞧瞧,回头再说。”
二位班头无奈,只好连傅有德一同来到天兴店。只见客人王忠卧在床上,哼声不止,脸上露出痛苦的神情。
陈孝走上前去,说道:“客人大喜!”
王忠一听,眉头紧皱,说道:“唉,世界上最难受,莫过生死离别,我要做他乡的冤鬼,异地的孤魂,喜从何来?”
陈孝笑着说道:“我给你请了灵隐寺的济公和尚来给你治病,他老人家神通广大,手到病除,回头少时就来。”
偏巧这话给店里伙计听见了,这店里掌柜的生长了一个腰痈,有碗口大,疼得要命。伙计就告诉掌柜的说道:“你在门口去等着,回头你见了和尚就磕头,求他给你治病,那是济公活佛,手到病除。”
这掌柜的果然到门口,搬了个凳子坐着等着。不一会儿,偏巧来了个和尚,那和尚身着整洁的僧袍,面容和善。掌柜的以为是济公来了,趴下地就磕头,说道:“圣僧救命!”
磕过头一看,却是隔壁三官庙的二和尚。掌柜的尴尬地说道:“为什么给你磕头?”
二和尚一脸茫然地说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给我磕头?”
掌柜的说道:“我等济公和尚。”
这位二和尚无奈地笑了笑,便走了。
工夫不大,那边来了一个穷和尚。那和尚衣衫褴褛,破破烂烂,脸上带着一种玩世不恭的笑容。他来到近前,说道:“辛苦了!这店里有闲房么?我住店。”
掌柜的一看和尚这副模样,心中有些嫌弃,说道:“我们这里是大客店。”
和尚却笑着说:“我在街口统了个弯看过了,就是你这个店小。”
掌柜的一听,顿时来了气,一赌气,转过脸来不理穷和尚。焉想到和尚冷不防,照定掌柜的疮口就是一拳。这一拳下去,打得脓血溅了一地,血流不止。
店里伙计一看,顿时大怒,各抄家伙,就要打和尚。由里面杨猛、陈孝蹿出来,急忙说道:“千万别打,为什么?”
就见掌柜躺在地下,“哎呀!哎呀!”直嚷,说道:“和尚不好,和尚打死我了!二位达官别管,非打这和尚不可!”
陈孝急忙说道:“先别打,你把情由说说。”
掌柜的就把方才之事一说,陈孝笑着说道:“这位和尚就是济公呀!”
掌柜的一听,顿时后悔不已,说道:“既是济公,求你老人家给治治罢,这算白打了。”
和尚笑着说道:“不白打,你好了。”说罢,由兜囊掏出一块药,放在嘴里嚼了嚼,给他敷在疮口之上。就见由疮口往外流出烂肉,那场面十分恶心。
和尚口念六字真言,“奄嘛呢叭咪哞!”用手一摸,立刻腰痈好了,复旧如初。大众这才给济公磕头,把和尚让到店内。
众人来到店内,见上房东里间屋中,卧着客人王忠,哼声不止。一见济公进来,王忠挣扎着想要起身行礼,说道:“圣僧,我这里病体沉重,不能给你老人家行礼,圣僧慈悲慈悲罢!”
和尚笑着说道:“好办!”叫伙计拿半碗凉水,半碗开水。和尚掏了一块药,扔在水内化开,给客人王忠喝下去。
工夫不大,就觉着肚子“咕噜噜”一响,气引血走,血引气行,出了一身透汗。王忠只觉得五脏六腑,觉着清爽,身上如失泰山一般,立刻病体痊愈。
和尚出来,到外面屋中坐下。傅有德坐在那里,净等和尚给找黄金下落。和尚一看傅有德,说道:“柴头杜头你们救了人,不教人家上吊,又没有六百两银子,这不是叫我和尚为难?”
傅有德急忙说道:“师父,不必为难,你们三位办你们的公事,我自己就走了。”
这时,屋里王忠听见外面的对话,叫陈孝出来问是怎么一段情节。柴头就把上回事,从头至尾说了一遍。
客人王忠听后,说道:“把傅有德叫进来,我今日给他六百两,教他也不必寻死,就算我替济公济了他。”
陈孝一听,心中甚为欢悦,心想:“这件事倒做的周全。”于是,拿了六百两银子,递给傅有德。
傅有德接过银子,道了谢,拿着银子出来说道:“师父你老人家不必为难了,有王客人周济我六百两银子。”
济公一看,照傅有德脸上“呸”了一口,说道:“你真好没报由!我给你找不着十二锭黄金,你再要人家的银子,你认识人家么?”
闹得傅有德脸上一红一白,十分尴尬。他又把银子给送到屋里,自己一想:“倒莫如我一死。”
和尚看着傅有德,说道:“傅有德,你的十二锭金子被谁偷了去,你可知道?”
傅有德说道:“就是那少年拿绳子偷去。”
和尚一撩衣襟,说道:“你来看!”连柴元禄、杜振英都一愣,只见和尚贴身系着一个银帽子,露着十二锭黄金。二位班头也不知和尚是哪里来的。
和尚叫傅有德瞧瞧,“是你的银帽子不是?”
傅有德一看,说道:“是。”
济公说道:“你看这十二锭金子,是你的不是?”
傅有德说道:“是。”
和尚说道:“是不是我和尚偷你的?”
傅有德说道:“我也没敢说你老人家偷我的。”
和尚用手一指,说道:“你来看,偷金子的人来了。”
傅有德抬头一看,见外面一个少年的男子,穿的衣服平常,后面跟定一个妇人。傅有德说道:“果然是树林子给我药吃的人。”
那人两眼发直,直奔天兴店而来。不知是怎么一段隐情,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