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的手停在半空,话还没说出口,通道尽头那阵震动又来了。
这次更清楚,像是有人在外层墓道敲打石壁。声音不大,但节奏稳定,一下一下传进来,震得地面微颤。
尸王立刻转头,绿火般的双眼盯向西北角。它身体绷紧,双臂微微抬起,像是随时要扑出去。
林青抓住机会,立刻开口:“外面的人不知道这里有封印,也不懂规矩。他们要是强行闯进来,惊动主陵,您这一千年的守,就白费了。”
尸王没动,也没说话,但眼中的光闪了一下。
林青继续说:“我们不一样。我们进来了,看了,分了东西,可一样没拿走。祭台没动,玉玺还在,连脚下的砖都没踩裂一块。您看得出来,我们不是贼。”
他往前半步,声音放低:“您守的是信,是命,是答应过的事。我们也一样。外面有人等我们回去,有家要回,有事要做。您让我们走,不是放了贼,是放了几个守规矩的人。”
小雨和赵刚还蹲在符阵里,听见林青说话,慢慢抬起头。
尸王缓缓收回目光,重新看向林青。它的嘴没张,声音却再次响起:“百人入,皆贪。唯杀,可止。”
“可我们没贪。”林青接得很快,“您杀了那些该杀的,但不该杀我们。我们没碰不该碰的东西,也没毁这里的任何一处。您要是非要留一个人,那这个人一辈子困在这儿,他的家人呢?也会像您碑上的‘卿’一样,等一个回不来的人?”
提到那个字,尸王的身体顿了一下。
林青看准时机,转身指向残碑:“她等了您多久?一百年?五百年?还是从您变成这样开始,她就在外头一天天盼着?您守职,是因为承诺。我们想回家,也是因为有人在等。这份心,其实一样。”
空气静了几秒。
然后,尸王低头,看向自己站的地方。那里有一道裂缝,很深,像是它千年未动留下的印记。
“若放你们走……谁来替我守门?”它的声音低了些。
“没人需要替您守。”林青摇头,“您还在。只要您不倒,这座墓就不会乱。我们出去后,不会说这里的位置,也不会带人再来。我以茅山弟子的身份起誓——若有违此言,天雷诛我。”
他说完,双手合十,举到眉心,行了一个正式的礼。
尸王盯着他,许久不动。
林青没放下手,也没再说话。他知道,现在只能等。
几息之后,尸王缓缓抬起一只手,指向通道口。
“去吧。”它的声音很轻,像是风吹过石缝,“速离……莫回头。”
林青松了口气,手慢慢放下。他转身走向小雨和赵刚,低声说:“准备走。”
小雨爬起来,腿还有点软。赵刚扶了她一把,手里还攥着那把短刀。
“真的能走?”小雨声音发抖。
“能。”林青点头,“但他只放活人出去。死的,伤重的,都不能带。这是规矩。”
赵刚咬牙:“老李他……”
“他已经走了。”林青打断他,“别让他死得没意义。”
三人站成一排,面对石门方向。林青最后看了一眼尸王。
它已经退回到祭台边缘,身影慢慢下沉,像是要重新埋进地底。只有那双眼睛还亮着,绿光一点点变暗。
“谢谢您。”林青鞠了一躬。
没有回应。
他直起身,挥手:“走!”
小雨和赵刚快步跟上。林青走在最后,每一步都踩得稳。
通道狭窄,三人排成一列往前。墙壁潮湿,偶尔有水珠滴落,砸在肩上冰凉。
走了大概十几步,林青忽然停下。
“怎么了?”赵刚回头。
林青没答,而是弯腰摸了摸地面。指尖传来一丝温热。
刚才那股震动,又来了。
这次不是从前面传来的。
是从下面。
他猛地抬头,看向头顶的石板。缝隙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
“快!”他推了一把小雨,“跑起来!别停!”
三人加速往前冲。脚步声在通道里回荡,越来越快。
林青边跑边回头看了一眼。
身后通道的地面,正缓缓裂开一道缝。黑烟从里面冒出来,带着一股陈旧的铁锈味。
他知道那是什么。
尸王没拦他们,不代表别人不会追上来。
或者……别的东西醒了。
他们必须赶在一切失控前冲出去。
拐过最后一个弯,前方出现一道斜坡。光线从上面照下来,灰蒙蒙的,但确实是天光。
“到了!”小雨喊出声。
林青没放松。他知道,古墓的最后一关,往往最危险。
他伸手拦住两人:“慢点。别踩中间那块石头。”
赵刚低头一看,地上有块石板颜色和其他不一样,偏深,像是被血浸过。
“绕过去。”林青说。
三人贴着墙边挪动。刚走过那块石板,身后突然传来一声闷响。
像是有什么东西重重落在地上。
林青回头。
通道拐角处,站着一个影子。
不高,佝偻着背,穿着破烂的麻衣。手里拎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铃铛。
铃铛没响。
但它站在那儿,就让人迈不动腿。
林青屏住呼吸。
这不是尸王。
这是守墓人里的另一种——唤魂使。
专门负责清理逃出去的人。
“走。”他压低声音,“别看它,别听它,往前冲。”
小雨咬唇,拉着赵刚的手往前跑。
林青最后一个离开。他倒退着走,始终盯着那个影子。
直到斜坡尽头,阳光洒在脸上。
外面是片荒地,杂草丛生,远处能看到树林。
他们出来了。
林青喘了口气,转身想招呼同伴。
却发现小雨站在出口处没动。
她看着自己右手。
掌心有一道红痕,像是被什么东西划过。血还没流出来,但皮肤已经裂开。
林青心头一跳。
他想起进墓前看过的一句话:**触过封印者,不得归。**
他慢慢抬头,看向墓口上方。
那里刻着几个字,被藤蔓遮了一半。
现在风正好吹开叶子,露出完整的句子:
“入者易,出者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