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站在屋顶,手指还停在刚才结印的位置。北斗七星的光点依旧清晰,但那声低鸣再没响起。他低头看了眼怀表,十二点零三分。荒地上的水渍已经干了大半,竹签歪斜地插在泥里,红布条湿漉漉地贴着地面。
他跳下屋檐,正要回房继续推演,胸口忽然一震。
像是有根针从里面扎出来,疼得他弯下腰。他伸手摸进衣襟,掏出一块玉佩——那是他亲手开过光的护身符,一半给了小雨,一半自己留着。此刻玉佩裂了一道缝,边缘发黑,指尖碰上去烫得吓人。
他猛地抬头看向西边。
狗又叫了,比昨晚更急,连成一片。不是冲着人叫,是疯了一样地吼,中间夹着几声哀嚎。
林青转身就走,一步跨上墙头,借着屋脊跃向西街。风刮在脸上,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小雨昨天说要去药铺拿安神的药材,她一向早出早归,可到现在还没回来。
他落地时踩碎了一片瓦,顾不上收拾,直奔镇西老巷。药铺门关着,门口的灯笼灭了。他推门进去,柜台上留着一张纸条:“白术、远志已取,放回原处。”字迹是小雨的,笔画有点抖。
他抓起纸条翻看背面,什么都没写。但手指蹭到一点湿痕,凑近闻了闻,是土腥味,和昨晚荒地里的泥一个味道。
林青转身冲出去,沿着巷子往北跑。他知道那边有片废弃磨坊,平日没人去,最近却总有动静。刚拐过第三个岔口,他在墙角发现一团东西——是小雨常用的布包,外层破了个洞,里面的药草撒了一地。
他蹲下来捡,指尖碰到一片布角,染着暗红。不是血,是某种符纸烧完后的灰烬,沾在布上像锈迹。
他站起身,呼吸变重。
顺着布包掉落的方向往前,枯草被踩倒了一大片,一直延伸到磨坊门口。门虚掩着,门缝里透不出光。
林青一脚踹开门。
屋里漆黑,只有角落里燃着一小堆火,火上架着铜盆,盆底刻着倒三角,里面一只眼睛。一个人背对着他跪在地上,右手缠满黄符,嘴里念着听不懂的话。他面前躺着小雨,左臂有一道深口子,衣服被血浸透,脸色白得像纸。
林青冲过去,一把将那人拎起来甩到墙上。木板咔的一声裂开,对方撞得闷哼一声,转过身来。
黑巾蒙面,只露出一双眼睛,浑浊泛黄。右手的符纸还在冒烟,左手藏在袖子里。
“你干什么?”那人声音沙哑,“她中了邪气,我在做法驱除!”
林青不说话,抬手就是一掌。
青光从掌心炸出,直接打在他胸前。那人飞出去三米远,撞翻铜盆,火焰扑腾几下熄了。他挣扎着想爬,林青已经走到跟前,一脚踩住他手腕。
骨头发出脆响。
“你说你在救人?”林青低头看着他,“那你为什么封她经脉?”
那人闭嘴不答,左手突然抽出来,甩出三张黑符。符纸没点燃,却在空中旋转着朝林青面门贴来。
林青侧头避开,右手掐诀,一道气流横扫而出。黑符全被震碎,化成粉末落在地上。
他蹲下,抓住对方衣领:“谁派你来的?”
那人咧嘴笑了,牙龈发紫:“你救不了她……断脉咒一旦入体,三个时辰内必死。”
林青眼神一冷,左手按在他头顶,运起《玄枢引气诀》。一股劲力顺着掌心压下去,对方浑身一僵,脸上的肌肉开始抽搐。
“我说……”那人喉咙里咯咯作响,“是……是湘西来的……我只是收钱办事……不知道主顾是谁……”
话没说完,他脖子一歪,昏过去了。
林青松开手,回头去看小雨。她躺在地上,呼吸微弱,嘴唇发青。他伸手探她脉门,果然经脉堵塞,气血不通。伤口虽然止了血,但周围皮肤已经开始发黑。
他撕下自己衣摆,重新包扎她的手臂,然后把她抱起来。身体很轻,体温在往下掉。
“撑住。”他说,“我带你回去。”
他抱着小雨往外走,经过铜盆时停下。那倒三角的眼睛符号还在盆底,边上有一行小字,用朱砂写的:“子时取命,以血启门”。
他盯着那行字看了两秒,一脚踢翻铜盆,转身离开。
回到住处,他把小雨放在床上,点亮油灯。屋里没有多余的家具,只有一张桌子,上面放着几个瓶子。他打开其中一个,倒出三粒红色药丸,塞进小雨嘴里,又用水喂下去。
然后他盘坐在床边,把手贴在她后背,开始输气。
青色的气息从他掌心流入小雨体内,沿着经脉慢慢推进。每一次推动都像在凿石头,阻力极大。他知道这是断脉咒在作祟,必须一点点把堵塞的地方打通。
半个钟头后,小雨的手指动了一下。
林青没停,继续运功。直到她呼吸变得平稳,脸上的黑气淡了些,才收回手。他擦了把汗,从柜子里拿出一个铁盒,取出一张金符,轻轻贴在小雨额头上。
金符亮了一下,缓缓融化,渗进皮肤。
他坐在床沿,看着她沉睡的脸。灯光照在她睫毛上,投下一小片影子。他伸手拨开她额前乱发,发现她额头冰凉,但总算有了点血色。
门外传来脚步声。
林青立刻站起,走到门边。脚步停在院外,接着有人敲门。
“谁?”
“送信的。”外面是个陌生声音,“林少爷不在就算了,我明天再来。”
林青没开门。他记得今天没人约过信使。
他绕到后窗,悄悄掀开一角布帘。外面站着个穿灰袍的男人,手里拿着一封信,正往门缝里塞。等那人一走,他立刻出门,捡起信封。
信封是普通的牛皮纸,上面没写字。他拆开一看,里面只有一张空白纸条,但凑近灯下能看见一行极淡的墨迹:“磨坊旧主,姓陈,二十年前举家暴毙。”
他捏紧纸条,转身回屋。
把昏迷的仇家拖进地窖,锁在柱子上。那人手腕骨折,下半身不能动,但意识清醒。林青点了他几处穴道,让他说不出话也逃不掉。
“等你醒了,咱们再聊。”他说。
他回到房间,坐在小雨床前,拿起她的手搭脉。脉象稳了些,但还是很弱。他知道这伤不是一天两天能好的,必须找到解咒的方法。
他想起秘传术里有一段讲“破禁”,专门对付这类阴毒符咒。但他还没练到那一层,强行使用可能会反噬自身。
可现在没时间等了。
他翻开《玄枢引气诀》,找到“破禁篇”的位置。书页上的字迹模糊不清,像是被人故意抹过。他盯着看了很久,忽然意识到——这不是书的问题,是使用者的境界不够。
只有真正掌握前面的内容,后面的章节才会显现。
他合上书,放在桌上。
窗外天快亮了,第一缕光从窗帘缝隙钻进来,照在小雨的手背上。她的手指微微蜷了一下。
林青握住那只手,低声说:“谁动你,我就毁了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