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系副官走后,帐篷里只剩林青和张作霖。
那块青铜残片还躺在桌上,裂口像断掉的蛇尾。林青没再碰它,只是盯着玉片边缘的细缝看。刚才那一震不是错觉,敌人已经盯上他们了。
张作霖开口:“现在怎么办?”
“召集各部参谋。”林青起身,“三更前必须把防线铺下去。”
传令兵很快跑遍营地。半个时辰后,主帐重新聚齐。奉系、晋系、桂系的参议和副将陆续进来,脸色都不轻松。谁都知道,刚才那块残片意味着什么——计划泄露了。
林青站在沙盘前,手里拿着一支炭笔。他没说话,先在瓶山外围画了个圈。
“敌方耳目已经渗入前线。”他说,“我们今晚的会议内容,可能明天就会传到对方手里。”
有人皱眉,有人冷笑。
奉系一个老参议拄着拐杖站出来:“道士管天管地,现在连军情都插手?这不合规矩。”
林青没看他,继续在沙盘上标点。
“东南谷口,昨夜阴气聚集时间比平时长了两刻。”他指着一处,“我派了两人去查,今早带回两个活口。”
他抬手,一名亲兵捧着麻布包进来,打开后是两件黑色短褂,胸口绣着扭曲的符纹。
“这是影渊教的暗袍。”林青说,“他们在咱们眼皮底下埋了人。”
帐内安静了一瞬。
老参议脸色变了:“你什么时候抓的人?为什么不报?”
“刚抓的。”林青看向他,“就在你们来之前。我要是等层层上报,人早就跑了。”
张作霖坐在主位,一直没动。这时他开口:“把密信念一遍。”
亲兵取出一张纸,大声读了出来。上面写着“北营已知行动,可诱其深入,伏杀于谷”。落款是个代号——“灰首”。
老参议嘴唇动了动,没再说话。
林青走到他面前:“您刚才说我不该干政。可要是等军规走完流程,死的就是整支侦察队。”
他转身面向所有人:“从今晚起,前沿哨岗由三军轮流值守。每队驻守六个时辰,交接时必须清点人数、检查装备。若有异常,立刻鸣锣示警。”
没人反对。
他又拿出一张图,铺在沙盘旁边。那是他连夜画的布防图,把符阵节点和巡逻路线全融在一起。雷符埋在哪,火油倒在何处,连夜间换岗的节奏都标得清清楚楚。
“这不是哪一支部队的事。”他说,“是所有人一起活命的法子。”
张作霖站起来,走到沙盘边看了看,点头:“就这么办。”
他扫视一圈:“谁敢阻挠林顾问调度,按通敌论处。”
话音落下,众将低头应是。
会议散了大半,林青却没走。他留下几个参谋,重新核对补给清单。
没过多久,晋系一名副官冲进来,脸色难看:“我们那边药材只领到一半!这算什么?故意克扣?”
林青抬头:“谁发的货?”
“后勤处统一配的。”
林青翻开记录本,一条条对照。查到第三页时停了下来。
“你们登记的是‘白术三箱’,实际发了五箱。”他说,“但账面上记成了两箱,差额被划到了伤药项下。”
副官愣住。
林青合上本子:“是记错了,不是故意压给你们。”
他站起身:“我这边多出两车药材,原打算留作备用。现在划给你们。”
副官张了张嘴:“这……没必要吧?”
“有必要。”林青说,“死人不会挑谁的药救人,活人更不该因一口怨气送命。”
副官低头站了几秒,忽然抬手行了个礼:“谢谢。”
这事当晚就在营里传开了。
有士兵蹲在灶台边啃馍时说:“听说晋系差点掀桌子,结果林道长自己把药送过去了。”
旁边人接话:“人家根本不争功劳,就闷头做事。”
“昨夜他还亲自巡岗,看见新兵站哨姿势不对,当场示范怎么握刀不累手。”
“难怪张大帅都听他的。”
篝火旁的声音越传越远。到了第二天早上,各营点兵时,不少士兵主动向长官打听联合行动的安排。
而主帐这边,林青正在复核明日行军路线。
地图摊在桌上,他用炭笔一点点描着山路走向。瓶山地形复杂,稍有不慎就会踩进陷阱。他必须确保每支队伍都能安全抵达指定位置。
张作霖走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你还在这?”
“有些细节要再确认。”林青头也没抬,“阴气流动和天气有关。昨夜风向偏西,今天可能会变。”
张作霖靠在桌边:“刚才晋系代表来了,临走前说了句‘有你在,我们安心’。”
林青笔尖顿了一下。
“他们信了?”
“信了。”张作霖笑了一声,“不是因为你会法术,是因为你做的事,全都落在实处。”
正说着,帐帘被人掀开。
桂系副将站在门口,手里提着个布包。
“我们搜了那个细作的住处。”他说,“找到了这个。”
他把布包放在桌上,打开。
是一本册子,封面写着三个字:**行尸录**。
林青伸手翻开第一页。纸上贴着几张泛黄的照片,下面标注着日期和地点。其中一张,赫然是瓶山脚下的一排木屋,门前站着十几个穿军装的人。
照片右下角有一行小字:
**试验组第七批,存活时间:三天**。
林青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
然后他合上册子,手指轻轻敲了两下封面。
“他们已经开始用人做实验了。”
张作霖脸色沉下来:“能确定是谁在背后操控吗?”
“还不确定。”林青站起来,走到地图前,“但这些人不是孤例。他们有组织,有计划,而且……”
他停顿了一下。
“他们在等我们进山。”
帐外传来脚步声,越来越近。
一名传令兵冲到门口,喘着气:“报告!前沿哨岗发现异常——东侧山谷有烟升起,不是炊烟,颜色发黑!”
林青猛地转身。
他抓起桌上的符囊,快步朝外走。
走到帐口时,他停下,回头对张作霖说:
“让他们准备出发。”
“最迟明天中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