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走在队伍中间,左手藏在袖子里,指节轻轻动了。他刚握了下拳,掌心那道裂口还在,碰着衣料有点磨。这伤没好透,但已经不妨事。
赵刚哼着小调走在前头,肩上两个包袱晃得有节奏。小雨跟在他后面半步,脚步比昨天稳多了。陈玄左右扫着山势,时不时抬头看天色。无尘落在最后,道袍被风吹得轻摆,不说话,但也没掉队。
三里坡到了。这是镇外最后一段平路,再往前就是进山的窄道,两旁树林密,阳光照不进来。
赵刚停下,转身咧嘴:“兄弟们,接下来可没热汤喝了,饿了只能啃树皮。”
“你要是再说一句废话,我就把你塞树洞里喂蚂蚁。”小雨翻了个白眼。
“哎哟,咱们小雨胆子大了啊。”赵刚嘿嘿笑,“行,我不说了,省点力气打架。”
话音刚落,陈玄突然抬手。
所有人都停下了。
他眯眼盯着西边山脊,眉头一点点皱起来。“那边……有东西在烧。”
“烧?”赵刚一愣,“大白天谁放火?”
“不是野火。”陈玄摇头,“是黑烟,往上飘得怪,不像柴火。”
林青顺着他的视线望去。远处山腰确实有一缕烟,颜色发灰,升到一半就散开,像被什么东西压住了一样。风从那边吹过来,带着一股说不清的味道,不像是木头烧焦,也不像泥土烧糊。
“和混沌那天的气息有点像。”他说。
无尘终于开口:“不是像。”
“是什么?”
“是祭坛。”
“谁会在那种地方设祭坛?”小雨声音低了。
“不知道。”无尘盯着那烟,“但动阵的人,不会只动一次。”
赵刚把刀从背后抽出来,甩了甩手腕。“所以咱们第一站,就撞上活的?”
林青没动,身体却已经绷紧。他知道这一路不会太平。可他也知道,躲没用。
他低头看了眼手掌。裂口还在,但不再流血。他握了握拳,指节发出轻响。
“走。”他说,“去看看。”
五人继续前行。
山坡上的风突然变了方向,吹得衣袍猎猎作响。小雨伸手扶了下帽子,眼角余光扫见路边一块石头。
那石头表面光滑,刻着半个符号,像是被人匆忙凿上去的。
她脚步一顿。
那个符号,她在《察微篇》里见过。
是封印破裂的标记。
她没立刻出声,只是慢慢蹲下来,手指沿着刻痕摸了一遍。石面冰凉,痕迹很深,边缘参差,不像是自然风化,倒像是用硬物快速凿出来的。
“怎么了?”赵刚回头看她。
“这石头……不对劲。”小雨站起来,声音有点抖,“这个符号,我在书里看过。”
林青走过来。“什么书?”
“《察微篇》里的‘九狱封魔录’残章。”她说,“这种符,专门用来标记上古封印松动的地方。一旦出现,说明被镇压的东西已经开始外溢力量。”
林青沉默了几秒。“你说的是真的?”
“我没必要骗你们。”小雨看着他,“书上有图,我可以翻给你们看。”
她从包袱里取出《察微篇》,手指翻到某一页,递过去。纸上画着一个完整的符文,和石头上的刻痕几乎一模一样,只是多了一半。
“你看,这里缺的这部分,正好能拼上。”她指着缺口。
林青盯着那页纸,又看向石头。
没人说话。
片刻后,他问:“这符号……多久会出现一次?”
小雨摇头:“书中说,见此符者,百里之内必现妖踪。”
话音落下,远处林间忽起一阵阴风,吹得枯叶旋舞如鬼影。五人同时握紧武器,不再言语。
林青抬手示意,队伍停在坡后。他们躲在土坎下方,前方视野开阔,能看清通往山腰的小路。
“那烟还在。”陈玄低声说,“而且比刚才浓了些。”
“不是自然火。”无尘闭目掐诀,片刻后睁眼,“是阵法引灵,有人在重启禁地。”
“禁地?”赵刚皱眉,“你是说,那里本来就是个不该碰的地方?”
“嗯。”无尘点头,“这类祭坛通常建在气眼之上,借地脉之力唤醒邪物。如果只是孤妖作祟,不会用这种方式。这是人为的。”
林青盯着那缕黑烟,脑中闪过昨夜无尘说的话——混沌不该出现在这里,它的苏醒是警示。
现在看来,警告还没结束。
“我们离镇子三里。”他说,“如果这真是新的封印点,那镇里的人是不是还安全?”
“不一定。”小雨咬唇,“如果是连锁反应,其他封印也可能松动。但我们不能回去。”
“为什么?”
“因为这里才是源头。”她指了指石头上的符号,“这个标记不会单独出现。它意味着有人在主动破坏封印系统。如果我们退了,下次可能就不止是一缕烟。”
赵刚吐了口唾沫。“所以咱们现在是前有狼后有虎?”
“准确说是,狼已经醒了,我们得看看它在哪。”陈玄看向林青,“下一步怎么走?”
林青没回答。他看了看四周地形。左边是陡坡,右边是密林,正前方一条小路通向山腰。那烟就是从路上方冒出来的。
“先不下山。”他说,“我们绕到侧翼,找高处观察。如果真是祭坛,肯定有守阵的人。”
“也可能是死人守阵。”无尘补充,“有些邪修会炼傀儡看护法坛。”
“那就更得小心了。”赵刚把刀插回背后,又检查了腰间的火折子。
一行人贴着坡边移动。草根绊脚,碎石滚落,但他们动作很轻。林青走在最前,每一步都踩实了才迈下一步。小雨紧跟其后,手一直按在《察微篇》上。陈玄和无尘并肩而行,一边走一边交换方位判断。赵刚断后,眼睛不停扫视两侧林子。
爬了约莫半炷香时间,他们到了一处岩台。位置偏高,能俯瞰下方山谷。
林青趴到边缘,探头看去。
山腰上确实有个平台,上面立着几根石柱,围成一个圈。中央堆着柴火,黑烟就是从那里升起的。火堆周围摆着陶罐,里面插着奇怪的旗子,颜色发暗,像是用血浸过的布做的。
“那是招魂幡。”小雨凑过来,“书上说,这种幡能引游魂聚灵,配合祭火可以打开阴隙。”
“阴隙?”赵刚问,“那是什么?”
“就是阴阳之间的裂缝。”她声音压得很低,“一旦打开,里面的东西就能出来。”
林青盯着那火堆。火焰颜色不对,不是红也不是黄,而是泛着一层暗绿,烧起来没有噼啪声,反而像在吸气。
“这不是普通的火。”他说。
“是怨火。”无尘靠在岩石边,“用死人骨灰、怨念和生魂点燃的。烧得越久,邪气越重。”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赵刚问,“冲下去砸了它?”
“不行。”林青摇头,“太贸然。我们不知道对方有多少人,也不知道有没有埋伏。而且……”
他顿了顿。
“我总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混沌刚被灭,这边就立刻出现新祭坛,时间太巧了。”
“你是说,有人在等我们离开镇子?”小雨问。
“有可能。”陈玄接话,“先把我们引开,再动手破坏封印。这样一来,镇里没人防备,外面我们也顾不上。”
“操!”赵刚一拳砸在地上,“这是算准了我们的节奏?”
林青没说话。他看着那团绿火,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就像昨晚无尘说的,他体内还有封印余韵残留。现在这股气息,似乎在隐隐呼应什么。
他抬起手,掌心对着火光。
那一瞬间,裂口传来一阵刺痛,像是被针扎了一下。
他猛地缩手。
“怎么了?”小雨察觉到异样。
“没事。”林青把手收回来,“只是伤口碰到了风。”
但他知道不是风的问题。
那痛感来得太准,太刻意。
就像某种东西,在回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