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的手还握着铜铃，目光死死盯着西南山坳。那片树影又动了一下，这次不止是一棵，是连着三棵树的枝条同时偏转，像被什么东西从根部推过。
他没喊人，也没回头。脚尖一碾地面，身形已经后撤三步，背靠破庙外墙。左手把铜铃塞进腰带，右手按在胸口，那里还残留着《焚魂诀》运转后的灼热感。
小雨睁开眼的时候，赵刚已经在东侧缺口前半蹲下来，刀柄卡在掌心，指节发白。她没出声，灵犀镜浮到胸前，镜面轻轻晃动，像是水面起了波纹。
“不对。”她说，“信号断了。”
陈玄抬头看她。
“不是被屏蔽，是……消失了。”小雨皱眉，“刚才还能扫到一点残迹，现在连干扰都没了。”
林青贴着墙走过来，低声道：“那边有人动过阵法。”
“不可能。”陈玄摇头，“我们布的是锁煞环三层基阵，外人碰一下都会触发反噬，除非——”
“除非他们知道怎么绕。”林青接上话。
屋顶上的道士没动，拂尘横在膝前，眼皮都没抬。但林青知道他在听。
赵刚忽然抬手，指向东南角。“地上有东西。”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离庙门十五步远的地面上，一道浅痕划过泥土，像是被什么拖过。痕迹很淡，若不是月光刚好斜照下来，根本发现不了。
林青走过去蹲下，伸手摸了摸那道印子。指尖传来一丝凉意，不是夜露的湿冷，更像是铁器沾了血之后放久了的那种阴寒。
“是刀鞘。”他说。
小雨立刻调转灵犀镜，绕着痕迹扫了一圈。镜面泛起微光，映出一段模糊的轨迹，直指山外官道方向。
“他们在引我们出去。”她声音压得很低。
陈玄站起身，罗盘拿在手里重新校准。指针晃了几下，最终停在一个偏南的位置。“不对劲，灵气流向变了。这附近不该有这么大动静。”
林青站直身体，看向破庙四周。“咱们不能全走。”
“你留。”赵刚说，“我去看看。”
“不行。”林青摇头，“一起去。庙可以空，人不能分。”
四人迅速收拾行装。林青把最后一枚替身符偶交给陈玄，让他贴身带着。小雨收起灵犀镜，换上轻便的布鞋。赵刚检查刀刃，确认无损后插回鞘中。
出门前，林青回头看了一眼屋顶。道士依旧坐着，手搭在屋脊上，像是和整座庙连在了一起。
他们没走正路，沿着山脊边缘往东南方向摸。走了不到两百米，路边第一座村子出现在视线里。
村口没人。
门都关着，但窗户缝里没透灯。鸡不叫，狗不咬，连风刮过茅草的声音都听得清楚。
赵刚走在最前，手一直按在刀柄上。走到第三户人家门口时，他突然停下。
门缝里漏出一股气味，像是腐肉混着香灰。
林青凑近闻了一下，眉头皱紧。这不是普通的尸臭，里面夹着一种奇怪的甜味，闻多了太阳穴会发胀。
“屋里有人。”小雨轻声说。灵犀镜微微震动，显示里面有五个人的气息，但节奏完全一致，像是被什么东西同步过。
陈玄从怀里掏出一颗药丸，放在门槛上。药丸落地瞬间冒起黑烟，火苗呈幽绿色，烧了三秒才灭。
“蚀魂术。”他脸色沉下来，“有人用活人做傀儡。”
林青往后退了半步。“这不是妖群干的。妖不会这么规整。”
“是人。”赵刚冷笑，“比妖更脏的人。”
他们绕过村子，直奔下一个镇子。越往前走，异常越多。路边的井盖被掀开，井口黑乎乎的，扔块石头下去，半天听不到回声。田里的稻草人歪在地上，脖子上缠着红布条，像是某种标记。
天快亮时，小镇轮廓出现在眼前。
镇口站着两个穿军装的守卫，枪扛在肩上，站得笔直。可走近了才发现，两人脚步一模一样，连呼吸起伏都同步。
林青打了个手势，四人藏进路边废屋。他取出铜铃，掌心金纹亮起，缓缓注入一丝灵力。
铛——
铃声极轻，只响了一下。
镇口那两个“守卫”猛地抬头，脖子转动的角度超过常人极限，齐刷刷朝这边看来。
“果然是假的。”赵刚握紧刀。
“绕后。”林青下令。
他们从西巷潜入。街上没人，店铺关门，但有些窗户缝里透出红光，像是点了蜡烛。空气中那股甜腻味更重了。
小雨突然拉住林青袖子，指了指前方拐角。三个村民模样的人站在那儿，低着头，手里拎着菜篮。可他们的影子在墙上拉得很长，而且动的方向和身体相反。
“又是傀儡。”陈玄低声说，“他们在测试控制范围。”
林青眯起眼。“找源头。”
一行人继续推进，最终在镇中心广场发现异常。五名镇民跪在地上，背上贴着黄符，嘴里念着听不懂的话。他们面前站着三个黑衣人，手持短杖，正在布置一个小型阵法。
赵刚看得牙痒。“拿活人当盾牌？”
“先救人。”林青说。
他闭上眼，体内灵力按《焚魂诀》路线运转。膻中穴处凝聚出一团高温气流，顺着经脉冲向手掌。金纹从手腕蔓延到指尖，皮肤开始发红。
这是他第一次尝试将《焚魂诀》压缩成瞬发技。代价不小，但他没得选。
“准备清心阵。”他对陈玄说。
陈玄点头，迅速从包袱里取出五枚铜钱，按五行方位埋入地下。
林青深吸一口气，双手结印。掌心金纹骤然炽热，一团火光在指尖炸开，却没有外溢，而是向内收缩成一点赤红。
他猛地睁眼，一掌拍出。
一道无形波动扩散开来，速度快得看不见轨迹。五张黄符同时焦黑脱落，镇民身体一软，倒在地上。
黑衣人反应极快，其中一人挥杖格挡，另一人直接扑向林青。
赵刚早等着这一刻。刀出鞘，一步跨出，刀锋横切对方咽喉。那人脑袋一歪，还没倒下，身体就僵住了。
剩下两人想跑，陈玄掐诀，地面铜钱亮起，一道气墙升起，把他们逼回广场中央。
小雨趁机用灵犀镜锁定术法残痕，镜面记录下一串扭曲符号。那是某种咒文，她没见过。
林青喘了口气，肋骨处传来一阵钝痛。刚才那一击耗太大，反噬直接冲到了肺经。
但他没停下，走到被救的镇民身边，一个个翻看后背。除了符纸烧过的痕迹，还有个共同点——每个人肩胛骨位置都有个针孔大小的黑点。
“种了东西。”他说。
陈玄蹲下检查，脸色变了。“这不是普通控魂术，是‘阴傀咒’的变种。他们被人当成容器用了。”
“谁干的？”赵刚问。
林青站起身，看向镇外远处的山脊线。“能让这种术法批量出现，背后一定有人牵头。”
“魔道。”小雨说出两个字。
话音未落，镇东方向传来一声爆炸。火光冲天而起，照亮半边天空。
林青转身就往那边跑。其他人紧跟其后。
赶到现场时，一栋民房已经塌了大半。周围十几具尸体横七竖八躺着，全是镇民打扮。他们的脸扭曲着，嘴角裂到耳根，眼睛全白。
赵刚一脚踢开地上一块木板，下面压着半截手臂。那手上戴着一枚戒指，样式古怪，正面刻着一个血色月亮。
“这不是本地人。”他说。
林青捡起戒指，翻过来一看，内圈刻着四个小字：血魔令下。
他捏紧戒指，指节发白。
“血魔……真的回来了。”
陈玄走过来，看着满地尸体。“这不是袭击，是宣战。”
小雨站在一旁，灵犀镜不断闪烁。她突然开口：“我查到了。刚才那个阵法，残留频率和昨晚破庙外的波动一致。他们是同一批人。”
林青把戒指攥进掌心，金纹再次亮起，将它烧成灰烬。
“他们以为这只是个开始。”他声音很冷，“但他们不知道，我已经能动手了。”
赵刚把刀插回鞘中，拍了拍林青肩膀。“接下来怎么办？”
林青望向远方。晨光刚破云而出，照在倒塌的屋梁上。
“追。”他说，“找到他们的据点。”
四人重新列队，朝着火光来的方向走去。
林青走在最前，手按在腰间的铜铃上。他的呼吸平稳，眼神沉得像井水。
身后，一名死去的镇民手指突然抽搐了一下。